第一章
这是个朴实的小村,居民恪守
出而作、
入而息的生活规律,鲜少纷争。
但是,即使民风再纯朴,也避不开病魔的袭击。
路头小屋,面色惊慌的少年正急敲屋门,慌张的喊声几乎响遍全村。
“大夫,救命啊!我娘没呼吸了!”
“进来。”优闲的唤声与少年的焦急恰成对照。
“门上了闩,我打不开呀!”
“啊,我忘了还有这回事。”
门才松开一条
,十数只母
得
修罗场般同时冲出。
少年冷不防这群疾奔母
群策群力的冲撞,被撞得倒在地上,
群踩过少年横倒的身躯四散而去。
蓝袍青年右手捧着盛
绿色
体的石钵,出现在门后。
“啧,这下我好不容易抓来的母
全跑掉了。”
青年有着俊朗的五官及修长健硕的身形,清亮的双眸平时总是带着懒洋洋的风情,仿佛世上之事皆与他无关。只有在发现新药材或难治绝症之时,那对出色的俊眼才会闪闪发光。
他的外型绝对是出色的,不管往哪儿一站,总会轻易让人感受到他淡雅俊逸的翩翩风采。
这位年轻的大夫,外表看起来温和无害,远远看去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气质,却是行走江湖者无不闻之
变的药君。
两年前,药君来到这座僻远小村,村民原以为药君怀着济世心肠,愿意到他们这不可能出得了多少医药费用的荒村贡献医术,全村热诚
。
然而,现实告诉村民,人还是不要抱持太多幻想比较实际。
药君的医术的确高明,但是身为大夫最重要的医德就有点问题了…
而且,还是不小的问题。
“大夫!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
?救醒我娘之后,我会负责帮你把
抓回来的!”
“它们是我重要的研究材料,一共二十三只,只可以多,不可以少。”
“我会多抓几只给你,三十…不,四十只!”
“你娘心痛昏厥的老毛病又犯了吧?等我一下。”
药君转身进屋。
少年则在门外等候。药君配药从不许人窥看。
看不见人,自然也听不见声音。
如果少年听到药君的喃喃自语,恐怕会惊骇得拔腿就跑吧!
“上次多加了半株无名草,结果发病时间提早半个月,可见那草没啥疗效,去除去除。这次嘛…嗯,前天采的这长得五分像灵芝,五分像香菇的东西,母
吃了以后没死,给人吃应该也不会吃死人…这次就加上这个。”
少年名叫小四,信奉药君如神只,一年半以前老母濒临死境,全靠药君妙手回
,这才捡回性命。
村民谣传药君拿病人当草药试验场,小四却是坚决不信。
药君虽年轻却医术超群,开的药一吃见效,虽然有时候偶尔有些奇怪的后遗症,但有效就是有效!
“大夫!”见药君出屋,小四欣喜地
上。
“这帖药一
三服,煎煮的方法还是老样子。”
“多谢大夫!我这就回去煎给我娘吃!”
目送少年蹦跳如飞的背影,药君笑着点头,关上屋门。
“对了,还没给刚才那个药材取名…嗯…就叫它灵芝清菇吧!是药材还是毒物,过几天就知道了。”
这天,他在“药君药方测本”这本簿子上添了一笔——
灵芝清菇混入给林寡妇的昏厥药方,效用有待观察。
合上本子,药君叹了口气。
愈是纯朴老实的人,愈容易操纵,村民虽然对他擅改药方的行为感到些微不
,起了病痛还是老老实实来他这里报到。不像大城镇的居民,总爱挑三捡四,药方里的每一项药材非问个透彻才行。
这里的确是上好的试验场。
可惜…
目光一转,药君望向柜上封罐。
内中两味不知名草果,却无法给村民“试吃”
其中一株混着朱
的短草,拿给患病的麻雀食用后,麻雀一药而愈:研成粉末撒进鱼塘,鱼儿个个升天,没个例外。
另一种表面生尖刺的青色果实,偷偷拿给隔壁李家生病的公鹅吃,好端端的活蹦
跳:混在母
饲料中,
却死了,
还渗着毒
。
这朱草青果,到底是毒还是药?
若说人命对药君不值一个
,他绝不反驳,但是他还没有良心泯灭到把危险
过强的待验品
给无辜村人的地步。
村人身强体壮,吃点虽无大益亦无大害的草药无妨,毕竟不是朱草青果最适合的服用人选。
最好有个武功高强的江湖高手落到他手中——
“大夫!有个姑娘倒在村口,你快来看看啊!”
村民惊慌的喊声无异宣告新试验品上门。
药君收回投注封罐的视线。
总有一天,使用朱草青果的时机会出现,但在那之前,暂且
下
腔求知
望,专心应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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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君赶到村口时,已围了一大群人。
一群站着的人,另外十七八个倒着的人。
见到药君抵达,众人纷纷让路。
“怎么回事?”
药君口中问着,低头打量晕倒在地的少女。
少女娇
人,正在妙龄,一身劲装打扮。
那张滴得出水来的杏脸桃腮,此刻却被乌气笼罩,姣好的眉尖令人心疼地蹙在一块,朱
也失了颜色,看上去苍白而无肋,让人心生爱怜。
立在一旁的村长开口了。
“王三婶想看看她的状况,手才沾到她身上,人就晕了过去。张七爷伸手扶三婶,自己也倒了,接下来谁伸手碰他们谁就跟着倒,一转眼已晕了一大片。这女孩子有古怪啊!”
“是‘吹心’。”药君蹲在少女身边,小心不碰到她的身子。“吹心之毒一旦进入人体,大多立刻身亡,看她的样子,中毒至少有三个时辰,能拖过这么久还不死,倒有点意思。”
“大夫,其他人怎么办?”村长指着倒了一地的村民。
“小四,到我的药室,把第三排左面数来第二格里头的药丸拿过来,每个人一粒。记住,不要碰到他们。”
药君吩咐完毕,小四立即转身,飞奔而去。
“吹心的毒
太强,所以其他人一碰到这位中毒的姑娘就倒了一片,等吃过药以后,他们就没事了。”
药君一面向村长解释,一面从怀中摸出金针,连刺少女身上数处大
,运完了针,又解下外衣,盖住少女的身体,这才起身。
此时小四也拿来药丸,让昏
的村民一一服下,要不了多久,除了少女依然昏
未醒,其他人都坐起来了。
药君往四周扫了一遍。
随即挑出村中最孔武有力的青年帮忙搬运病患。
“大武,把这名少女抱到我屋里,除了我披在她身上的外衣,别碰到她身体的任何部分。”
“是。”
大武听话地弯
,准备抱起少女,却在下个瞬间倒了下去。
药君并不惊讶,只教小四给大武服药。
“一碰就晕,那就没办法动她了。”药君沉
着。
“这位姑娘有救吗?”村民问道。
“首先,她得连续浸泡药浴六个时辰,才会解一半的毒,人也会醒来。至于另外一半,还得等她清醒之后,才有办法继续。”
“可是,没人能搬动她,该怎么让她浸泡药浴?”
“用推车吧!你们把她放到车上,推到我屋里来,昏倒的人就让小四给药,多试几次,总有成功的一回吧?我先回去准备。”
药君脚跟一转,回屋里去了。
经过反覆数次晕倒、喂药、清醒的过程,众人终于合力将少女放上推车。
等他们把人推到药君那儿,一个下午也过去了。
接着,几位古道热肠的大婶更得冒着昏倒多次的折磨,奋斗数十次才逐一褪去少女身上的衣裳,将她放入盛
药物的浴桶之内。
等少女开始她的药浴,已是明月高悬的时刻。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村民围坐在广场上,七嘴八舌地讨论今天发生的事。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可真是个麻烦啊!”
一名村人说出大伙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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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杜金芸樱
微张,轻声呻
着、
即使尚未恢复意识,杜金芸在蒙胧中依然感到不适。
热,好热!为什么会这么热?
水?自己人在水里吗?
杜金芸自然不知,水深火热这四字是多么完美地符合她现在的处境。
药君放下手上正添进浴桶中的药材,往少女看去。
人终于醒了?
经过他连续六个时辰的添柴加药,保持浴水温热不散,加强药
收,累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终于啊!
随着杜金芸无意识的搅动,浴桶之中水波翻腾,她的如瀑秀发
漉漉地顺着香肩披垂而下,雪白晶莹的肌肤因热气染上嫣红,微启的樱
娇
滴,整个人在冉冉水雾中,更显妩媚动人。
一时之间,药君竟看呆了。
药君方才只顾着看火添药,几乎将几味药材的库藏量使用殆尽,脑子里也不得闲,拼命寻思“吹心”解药中必备的几味珍贵药材该如何得手,竞不曾仔细端详过这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好热啊…”
随着这声埋怨,一双充
胆量与自信的清眸,透过重重鼓
的蒸气,对上药君微怔的双眼。
药君连忙挥去心头杂念。
即使只是短短一刹那,自己竟然对病患动心,实在太丢人了!
此时,杜金芸才发现自己坐在热气蒸腾的浴桶里,水中黑乌乌一片,除了热水还浮着一大堆不知所以然的奇花异草。
这是什么地方?她怎么会在这里?
正对面那个盯着她看的男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更要紧的是,她…她…她竟然一丝不挂!
“你对我做了什么好事?”
杜金芸化为寒冰的双眸愤怒地瞪向药君,右手一夹一抛,一
原本浮在水面的小木枝夹带风雷之声,瞬间袭向药君!
药君措手不及,眉心被打个正着,疼得他险些掉下泪来。
“这就是你报答救命之恩的方法么?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珍藏多时的药材到了杜金芸手中却成了暗器,还用来对付自己,药君一肚子的闷气不必多说,简直是糟透了。
“你救了我?”杜金芸呐呐地问。
过去几天的记忆如
涛席卷般袭入脑中。
是了,她在赶往天剑峰的途中,不慎误中埋伏。对方虽然人多势众,这点能耐她还不看在眼中,偏偏那些人不明刀明
地来,使毒暗算她,她初出江湖,哪识得这些门道?
中毒后,她拖着一口气杀出重围,驾马昏天暗地奔了一阵,就此人事不知。
难道是眼前这人救了她?
杜金芸为人直
,直截了当地认错。
“我叫杜金芸,谢谢你救了我,刚才很对不起。”
“我是大夫,人称药君。”药君的脸色缓和了些。
“我是怎么了?怎么会…”
杜金芸
腹疑问想说,却在瞬间停住口。
她刚想起身,才想起自己身无寸褛,不
恼起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男子。
即使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男女之防可也不是全然撤下。
不论如何,她的身子已被他看遍,或许还被趁机揩了点油,摸了几把。
要是平常,这种登徒子一刀杀了就是,此人偏偏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可这口气又咽不下去…
何况,解毒就解毒,剥光她是何居心?
杜金芸愈想愈不对,脸上
出古怪的神情。
药君见状,心中不免冷笑几声。
这就是他爱把武林人士当药物试验品的原因。这些人老仗着自己本领高强,出了事他出手搭救,却要疑东疑西,老以为他图谋些什么。
既然人家都怀疑到他头上了,他不做些什么,怎么对得起自己?
恰好他想试验朱草青果,想得快发疯了。
这小姑娘身中吹心之毒尚且不死,在她身上做点小试验,想必无伤大雅吧!
“你中的毒运行全身,必须由全身肌肤
入药力,我这才施以药浴。至于帮你
衣净身的,是村里几位大婶,水面浮
了药材,我人虽在这里,却是什么也没看到,你周身是毒,我更不曾碰过你。至于你的衣物,我已经教人拿去烧了,这里有几件村里姑娘借来的衣服,凑合著穿吧!”
药君把
巾衣物放在桌上,转身出房。
杜金芸愕然望着紧闭的房门。
低头瞧瞧,自己除了肩膀及头部
出水面,其它全浸泡在水中,水面鸦鸦乌的一片,一丝
也没有外
。
“我又没有说什么,他居然知道我脑子里想的东西…”
嘀咕着,杜金芸起身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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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君清点药室的库存,愈瞧愈心疼。
给杜金芸的药浴,将他的药材用去十之七八,这些药材中许多还不是有钱就买得到的,而是他花了大半年的时间,亲自从各地辗转采来,如今为了软化“吹心”的毒
,却是一夜散尽。
“得出门采药才行…”
药君环顾室内,对这间他待了两年的小屋,多少感到依依不舍。
他向来居无定所,四处
,两年的山村生活对他来说已是破天荒的纪录了,这一去,再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药君开始动手打包,拾起装着朱草青果的封罐。
“也好,是试验这两味的时候了。”
就在药君东挑西捡,忙得不可开
之时,杜金芸缓步而入。
见到屋中散
的景象,杜金芸一怔。
“你要搬家吗?”
“你来得正好,把地上那五罐东西用桌上的布巾分开包好,小心别混在一处。”药君忙着整理药囊,头也不抬地指示杜金芸。
“喔。”杜金芸听话地弯
拾起药罐。突然觉得不对,又站直了
。“等一下,我为什么要帮你收拾?我是病人吧?”
“第一,你泡的那个药浴将我的药材几乎耗尽,我不出门采药,立刻会面临无药可用的情况。”
“这又与我何干?采药本来就是大夫的事。”
“第二,我手上现有的药物只能软化你所中的吹心之毒,你必须和我一道上路采药。在完全祛毒前,你每夜子时必定心口绞痛,沿途不知得吃掉多少枚我的清风洗心丸来抑制毒
。我的清风洗心丸可不是医治肚痛头疼的寻常药丸,这一路上你不帮我做事,弥补我的损失,良心过得去么?”
“你是说,我中的毒还没解开?”杜金芸想也没想地
口而出:“你算是什么大夫啊?这么没用!”
对不识江湖险恶的杜金芸而言,什么吹心不吹心,跟寻常毒物没什么两样,她小时候被毒蛇咬了一口,还不是药到病除!自然是归罪药君本领太差,连解个毒都拖泥带水,不干不脆!
杜金芸浑然不知自己已一脚踏入
区。
药君眉头一蹙,更加坚定拿杜金芸当试验品的决心。
吹心要是那么好解,怎会名列江湖三大奇毒之一?
这女娃儿不但耐得住吹心这种剧毒,还具备不知感恩图报的好德
,此等上好美材不拿来好好试验一番,也太暴殄天物了!
杜金芸尚且不知住口,在危机四伏的险地横冲直撞。
“何况,你既然是个大夫,济世救人本来就是你的职责,怎么可以指使病人做东做西,硬要索取回报?我的四叔就是位大夫,十多年前远赴医疗资源多缺的偏远地区,活人无数,从没听过他向病人要求报偿,所到之处人民夹道
,这才是医者本
!”
杜金芸以为眼前这个无道庸医听了她这番正气凛然的言语,就算不当场靶动得痛哭
涕,至少也会从此洗心革面,定上济世仁医的道路。
可惜,她的如意算盘还是打错了。
想从药君的字典里翻出仁义道德数语,只怕比登天还要难上那么一点。
果不其然,药君冷哼一声,继续收拾行囊。
“姑娘,想要别人帮你做事,就得付出代价。你上饭馆住客店,难道都是白吃白住的吗?凭什么在我费尽心血救了你之后拍拍**就走?我采药磨药制药储药不用花时间力气吗?也罢,跟你这种脑筋不清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好好享受每夜子时必定发作一个时辰的锥心之痛,我不管了。”
“哼,你以为我中的毒只有你才治得了?告诉你,你太自大了!”
明明是解不开她中的毒,口气还这么大!杜金芸瞧药君态度不逊,心里有气,转身就走。
快到门口时,杜金芸忽然想起一事,止步回头。
“喂!我的刀和行囊呢?”
“刀在墙角。”药君指出位置,续道:“你的随身包袱染上吹心,留它不得,我已经烧掉了。”
“我的银票全都放在里面啊!”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杜金芸俏脸煞白,恨恨瞪着害她身无分文的元凶。
药君卷好包袱,气定神闲地打了个丰固的结,对杜金芸那杀人般的锐利视线似乎没有一点感觉。
“你害我没有办法上路,说!懊怎么赔我?”
杜金芸冲到墙角拿起兵器,估量是该一刀杀了药君
愤,还是实际点把刀拿去当铺换钱。
“你手上有刀,大可拦路行抢。”
“叫我去抢劫?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我可是…”杜金芸把刀王之女一语硬是
下。这种落魄的时候抬出父亲的名号,也没什么好神气的。“总之,我杜金芸不屑做这种
鸣狗盗之事!”
“原来是位不让须眉、有
有守的女英雌啊!失敬失敬。那么,你打算怎么回家?将手上那把刀拿去当铺,只怕值不了几钱银子喔。”药君眯着眼欣赏杜金芸的苦恼神色,只觉得她咬着下
苦苦思索的模样十分可爱。
“我总会想出法子来。”
话是这么说,杜金芸歪着头苦思半天,却什么都想不出来。
她虽然才刚踏入江湖,对人心险恶、江湖势力的认知相当浅薄,却也下是下知世情的深闺少女。这几年先后与几位姐妹淘连袂踏
家乡附近的名山大川,虽然没和武林中人有什么接触,也累积了不少游历。
因此,杜金芸深深明白,手上无钱便寸步难行的天下至理。
“我看,你不如接受我的提议,和我一道出门旅行,替我背药罐药箱,顺便做我的保镖,而我也不会亏待你,我会解开你身上的毒,然后给你一笔足以返乡的车资,你看如何?”药君自然不会放弃到手的试验品。
杜金芸仔细一想,这条件倒是不差。
“我接受!”
“那就从地上那五个罐子开始收吧。”
“这五个罐子是吧?这就去收了…”
杜金芸认清现实,只好乖乖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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