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敲竹杠
面对李适之的一番喝问,王殊彦总是心中恼怒万分却也是不敢还口。
倒不是他真的怕了李适之,在长安城里,不管是轮到官阶品位,还是实际的影响力,其实李适之远远无法跟贺知章相比。别人或许会不知道,他心里可是清楚得很,即便是眼下陛下有意任命他为御史大夫,那也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固辞,这才拉了他来的,否则的话,这御史大夫绝对轮不到他。
而且,别看他李适之当着自己可以摆这么一副架子,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他却还是需要低上个半头一头的,毕竟自己父亲这些年在朝中的官可不是白做的。
但问题是,人家眼下已经马上就要上任御史大夫了呀,而且虽然自己阿爹可以丝毫不惧他,但自己却是晚辈,因此当下里给他这么呵斥,就算是王殊彦纵是心中不
,却也是无可奈何的紧,也只能是选择低了头,心中腹诽几句罢了。
这时候,李适之见他不说话,便又扭头看着李曦,这声音可就顿时的柔和了下来,问:“子
贤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适之这么一问,王殊彦自然是耶就抬头看着李曦,看他怎么答。
这时候,李曦笑着看了他一眼,负起手来,倒当真的是一派名士风度,不过很快,他就挪开了目光,却是看向了站在人群前头的成管家。
那成管家的目光与他一碰,神色复杂之极,再看看自己身前低了头的王殊彦”他最终也是只能愤愤挥袖,一转身,挤到人群中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这时候李曦才笑笑”对李适之道:“也没什么,王公子说他们府上最近要大量用酒,准备在我们店里订一百坛上好的极品剑南烧
,而且还马上就要用,他怕我们的货不够,这不,就亲自带了些家人来,务必催着要货,这就要先拿二十坛走呢!”说到这里,他还好整以暇地看责王殊彦,笑着问:“王公子,是这么回事吧?”
王殊彦闻言那眼睛早已瞪得溜圆,脸色也是涨得通红,一百坛哪,极品剑南烧
可是号称天下最贵的酒啊”一坛就要八千八百八十八个钱,一百坛…那可是近九十万钱啊!
鼻一入耳,王殊彦立马就听明白了李曦的意思,事实上就在贺知章和张旭还有李适之这帮大名士一出现的时候,他这心里就已经知道,无论如何,今天自己都必须认栽了”可问题是”你这竹杠也敲得也太狠了吧?
可是当下他愤怒地瞪着李曦,这张口结舌的却偏偏就是说不出话来!
近九十万钱…这个惊天大竹杠啊!
可问题是,当此情形,自己居然还不能不顺着他的话住下说,不能不认下这个大竹杠。否则的话自己带那么多家丁来干嘛来了?来砸店?
刚才李适之都已经说了,只要你是来砸店的”那他上任之后第一个奏折就要弹劾老爹!
思虑半天,他这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青,最后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脸上笑也不是笑哭也不是哭地挤出一丝皮笑
不笑来,咬着牙打个哈哈,道:“是啊,寒家最近确实有些事情,是需要用酒,所以便在这剑南烧
店里定了些酒。”
他这话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哄笑。
这时节别说是人家那些从头看到现在的看热闹人了,就连贺知章他们几个晚来的,瞧一瞧这店里那么多家丁挥舞着家伙的样子,稍微一动脑子就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贺知章摸摸胡子,跟张旭碰个眼色,两人都是嘿嘿一笑。
话说,别以为名士都是整天吃
了撑的喜欢摆派头装清高的,事实上,名士也喜欢凑热闹,尤其是,如果这热闹还牵涉到诸如打抱不平、痛打落水狗之类的事情,那他们更是会加倍的感兴趣。正所谓“是真名士自风
,唯大英雄能本
”真正的名士向来都是随心而行,绝不像后世人所想象的那样整天都端着架子。
所以,当下里看见那王殊彦一脸吃瘪的表情,便贺知章和张旭这等誉
天下的大名士也是不由得就跟着坏笑。
而且你别看张旭一脸
豪的相貌,貌似平和豪迈大丈夫,就连坏笑似乎都那么善良,可是当着这种情况,他受到李曦的启发,这使起坏来,却是丝毫不逊任何人的。
当下里张旭见王殊彦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就一脸诚恳地问:“贤侄要买这么些好酒,莫非是府上最近要宴客?”
王殊彦脸上实在是笑不出来,不过还是冲他施了一礼,道:“是…是啊,家父说要,要宴客。”
“哎呀!那可是好机会呀!”他一转身两只手伸出去,一手拉着贺知章,一手拉着贾曾,道:“王府要宴客,却是你我蹭酒喝的好机会啊!”然后,他就这么拉着贺知章和贾曾,一脸憨厚的兴奋,问王殊彦“闲职,我们几个老酒鬼过去蹭几杯酒喝,令尊大人总不会不舍得几坛酒吧?”
“呃…,…”
王殊彦听了这话真是有种想要吐血的感觉。
前脚你们刚
着我买了一百坛酒啊,一百坛啊一百坛,后脚就要过去蹭酒喝,这是连消带打呀!
不过当此时,人家几位大唐的名士开口要到你家里去蹭酒,这可非但不是蹭,反而是为人称道的雅事,这可是别人家盼都盼不来的面子哇!你还能不答应?
你非但得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到时候还得搭上菜肴歌舞的,好好的伺候着,不然,你就等着自家的名声臭大街吧!
人家几位名士主动提出去你家里喝酒,说得好听点,人家自称是“蹭”可是在其他人眼中看来,那却是给你面子了,你若是拒绝了,不免显得既小气又不识相了。
因此,当下王殊彦虽然苦着脸,却还是赶紧低头拱手“岂敢,岂敢,若是长史大人和贺工部等诸位肯驾临寒舍,侄儿这就回去禀告家父,家父定是洒扫以待。”
张旭一听这个,心里就滋润了,很满意地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看着王殊彦”道:“那说不得过两
就要过府叨扰了。”
王殊彦闻言赶紧又是客气,这时候李曦笑着看看张旭,心里却是早就已经笑到不行。
要搁在穿越之前,有人告诉李曦,说古代那些大名士”什么贺知章啊,什么张旭啊之类的,你别看他们都是大诗人大名士大书法家,别看他们一个个都派头十足,其实都蔫坏着呢,绝对是属干貌似忠良骨毕里
氓的型号,那李曦绝对不会相信。
但是眼下…如果有机会能穿越回去的话”一定要去告诉那些整天研究历史的专家教授们”张旭不只是那个写秃了蕉叶练就中华五千年第一草书的张旭,还是一个一肚子坏水的可爱老头儿!一个很好玩的老头儿!
当下里笑着看看他,李曦脑子里转着
七八糟的念头,却还没忘了提醒王殊彦一声”“那个,王公子”您要的二十坛极品剑南烧
,眼下我们店里有足量的存货,这就可以让您带走,绝对不至于耽误府上派用,只是,这个酒钱么…”…”
李适之眨眨眼睛不说话,贺知章倒是点了点头“唔,吾辈虽然好酒,但酒债可是不好欠的呀!”
王殊彦低着头“给,给,给!我身上带的钱不够,这就让人回府拿钱去!”
说着,他看了看那几个犹自站在人家柜台前大眼看小眼的家丁,见他们手里居然还明目张胆的拎着家伙呢,不由得就是一阵子心里堵得慌,只是这个当儿却没有他发火的份儿,便只好冲他们一招手“那,诸位大人留步,在下先告辞,告辞!”
然后,就在人群的哄笑声中,他便要赶紧离开这个让他栽了个大跟头的地方。但是就在此时,人群外却突然一阵喧闹,然后就听见有人大声喝问:“闪开,闪开,市税司在此办案,挡路者治罪!”
有了这一声喊,人群顿时就顺着那喊声自动的给裂出一条可供通过的通道来。
这里毕竟是大唐,这里毕竟是长安。就算是大家都很喜欢看热闹,但是却绝对没有人敢冒犯长者和尊者的权威,所以,不管是刚才几个仆役吆喝着人们给贺知章他们让路,还是眼下市税司来人,大家都是听见动静就让路。
甚至于本着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这市税司三个字比贺知章等大名士还要好用些。
手是人群分开,便有一位穿着一身绿色官服的官员走进来”这时候正好,一搭眼他就先看见了正要离开的王殊彦。
话说,市税司在长安来说,实在是个芝麻绿豆一般的小官儿,在这堂堂天子脚下的帝都长安,便一品二品都一抓一大把,他这么个正九品的小官儿,实在也是微不足道的很,可毕竟他是长安东市里负责收税的,却是商人们的顶头大老爷,因此便没有什么生意人是胆敢得罪的,所以,在乔奈何的引荐下,这位市税司大人也曾拜见过王家大公子的尊颜。而且像王家大公子这种身份的人,他还真是见不了几个,所以这一见之下就记得特别准。
当下里看见王殊彦,他便赶紧
上来,兜头就是一个大揖,却是正正的挡住了王殊彦的去路。然后,还不等王殊彦开口说话,他便赶紧献殷勤,大声道:“据说王公子查出了这东市里有人卖假酒?请公子爷放心,下官一定秉公办理,绝不叫
商之辈继续嚣张下去,一定会还公子爷一个公道!”
他这话一出,周同所有人都是哄堂大笑。
那意思,大家自然是笑王殊彦坑人不成反而被人给敲了竹杠,也是笑这市税司大使的马
却是拍到了马蹄子上。
当下里听见他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躲在人群中的乔奈何就是忍不住捂上了眼睛,听到人群哄笑,他睁眼看去,可不,王家公子给气的脸都紫了。
要按照王殊彦的脾气,这时候恨不得当场甩两个巴掌过去,不过他知道自己还站在剑南烧
的店门口呢,就在这店里,不只有贺知章和张旭这等名士,还有一位御史大夫,一位吏部侍郎和一位礼部侍郎呢,所以,他知道自己就算是再恨,这一巴掌也不能打。
因此,当下里他便狠狠地瞪了那市税司大使一眼,道:“哪个告诉你本公子说有假酒了?本公子是来买酒的!”
说完了,他拂袖就走,身后还跟着七八个怀抱酒坛的王府家丁。
看着这一幕,那位刚刚还很得意地认为自己这一次终于有机会拍马
的市税司大使却是不由得就
脑袋糊涂了,偏偏这时候大家看他愣在那里的样子,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这时候他脑子里转了几个圈,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还正犹豫着是不是该把剑南烧
卖假酒这件事办一办,至少好歹也要查一查,但是这时候,却突然有人在身后拽他。
他扭过头去,那人虽然捂着脸,他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可不正是富平石冻
的那个掌柜的,叫乔奈何的。当下里他想说话,那乔奈何却是冲他做了个手势力,然后扯起他的衣袖便往外拉。
好容易把他拉出人群,那市税司大人正自准备板了脸呵斥几句呢,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堂堂九品官员不是,如此轻率的拉扯自己的官袍,成何体统,但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出来,却被这乔奈何的一句话给吓住了。
“大人,那店进不得呀,王公子都让人给赶出来啦!”
“啊?谁那么大胆子,连右散骑常侍家的公子都敢往外赶?”
这时候乔奈何就苦着脸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工部贺大人,金吾长史张大人,吏部苏大人,礼部贾大人,还有一位李适之李大人。”
“呀!”那市税司大使闻言又给吓了一跳,然后便自己摸着胡子皱眉寻思,口中喃喃道:“莫非,这剑南烧
的后台居然硬到这个地步?你不是说这些大名士都是油盐不进的石头么?怎么他们倒都给剑南烧
撑场面来了?”
乔奈何闻言
脸苦涩,心说你问我,我哪里知道去。
我还纳闷呢,这凭什么呀,我也开酒铺的,那李曦也开酒铺的,凭什么我送礼你们都不搭理我,人家李曦那谱儿摆得那么大,你们反倒是上杆子追过来给人撑
?
这还有没有点儿天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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