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遮云蔽日终有晴
话说陈迪被蛇咬,幸亏得到及时的救治,才没有落下病
,黎儿在一家人的细心呵护下很快也得到回复。正值伏天,庄稼地里已是忙碌一片,集体生产队还是热闹一片,风识和吉文还在队里挣工分,贺冀夫妇就自己忙着种菜园子,砍一些竹子编织背篓、竹篮、席子等日常用的工具,有时还拿到镇上去卖。莲儿本打算和胜华带着孩子一起回去,秀兰劝道,等孩子好了再走,只是胜华早些回去了,毕竟家里还有二老要照顾。每天,莲儿除了照顾两个孩子之外,就帮家里做些家务活,让母亲可以多歇一会。陈迪在脚伤消肿后,就和紫英一起回家了。
竹园里每天除了砍竹子的声音之外,偶有鸭子在河上嘎嘎地叫几声,鸟儿在林子里叽叽喳喳地唱歌,便是安安静静的。河边的荷花田已是
田飘香,荷花朵朵盛开,芬芳的香气
人至极,翠绿
滴的荷叶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熠熠生辉,凉风吹过,阵阵香气扑鼻而来,叶子层层翻
,直扑前方,好一番美景!
这片美丽的荷花田是贺冀和秀兰在河边上慢慢垒起来的,为了这块田,他们吃尽了苦头,天天从河边搬石头,手脚全都磨破了,只是他们一直没有放弃过,硬是把这田修好。如今看着这田美丽的荷花,心中已是激动万分。到了冬天,埋在地底下的莲藕应该是很肥的!秀兰有时累了,就拿几件衣服,握着洗衣
,慢慢地走到河边的
凉处,一边洗衣服,一边看着荷花田,闻着花香,听着静静的溪
,心里感觉美妙极了!只有这个地方能给她片刻的安宁,能让她很快地忘记烦恼。偶有白鹤飞过,她也会忍不住地瞅瞅,当看见它雪白的翅膀飞过荷花田时,她也会忍不住跑到田埂上去看,数数荷花开了多少朵,叶子圆不圆,田里的水有没有干涸,只有望着
田的美丽景
,她会让自己真正地投入到自然中去,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心很轻松,呼吸着芳香的空气,才感到人还活着,自己还有一点思想,自己还能思考。她会像个幼年的孩子一样,伸开双手,望向天空,仿佛能看到无尽的未来。这里无疑成了她的桃花源,只是这里不是桃花而是荷花,秀兰常想起周敦颐的《爱莲说》,站在自己面前的荷花仿佛就是一位谦谦君子,他在笑,她也在笑,他们仿佛认识了很久似的…
这片美丽的竹林是自己的父亲亲手栽的,后来就一直繁衍着,现在已经包围了河
,成了一大片竹园。每年都要砍掉很多竹子,乡里有谁想用了就直接来砍,这种高大的
竹,整齐有序地生长着。自己家里每年都要砍很多的竹子来编织农具,有时还拿到镇上去卖,贺冀的手艺很好,做出的竹篾活很是细致,也颇受大家的
。家里的零用钱常常都是靠着竹子的功劳,这片竹园给他们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收入,使他们与竹园更分不开了。
山的那边有一茅草房屋,外表有些寒颤,似乎有点经不住酷暑,篱笆歪歪扭扭地倒在一旁,仿佛好久都没人管了,旁边的菜地里已是蔓草丛生,杂乱不堪,如果从外面看的话,很容易相信这里是一个荒废了好久的院子。其实不然,这里常常听到偌大的打骂声!
读者别误会,这里不是贺冀家的院子。
我们先听听这里的打骂声然后在做判断。
“砰!砰!砰!”“哐啷!”
“哗啦!”
呼吸紧张!这是玻璃厂吗?
可是,哪里像?
听!又一声音从里面传出!
这次不过变成了——
“你个挨千刀的,真是个冤孽呀?”一女的声音怒吼而来,响声震彻云霄。
“嗵!”一声音又从另一个地方传来!
“哎呀!你个该死的!我去挖你祖宗十八代!”一女的声音更是嚎啕而来!显示危险的茅屋忍不住好像也打了个颤!
“
!”声音和上次来的是一个地方。
“你别再砸了!再砸我们都成乞丐了?”
女的显然示弱了…
“娘,爹,你们要再砸就砸我们吧!”两个孩子的声音充
了恳求,似乎伴着微微的哭泣!
没声音。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声音。
…
可能是里面的人被感动了吧?
声音消失了!
院子里怎么了?
不一会儿,是在吵闹声停止了很久后,一个头扎着红布巾的小犄角、身着宽大的蓝色尼龙的衬衫、显然这很是不合体的、大约八九岁的样子的女孩,一手提着一个竹篮子,一手握着锄头,正慢慢地往外走,后面跟着一个比她个子还高点的男孩,正和她一块往那块杂乱不堪的菜园子里去。
瞧!这不是号称“向钱看”的王大千的两个孩子,王婷和王琦吗?
没错!是他们…
唉!他们的父母可真是对活冤家!
这真是苦了家里的两个孩子了。
王大千整天和韩氏吵闹个不停,有时也会动武力,这样的日子可真是天长地久啊!
这对冤家夫妇整天忙着一些
蒜皮的小事吵架打架,也不管生产队的农活,更不会管自己家的菜园子了,如果将吵架打架专门设为一门职业,那么他们这对冤家肯定是冠军了!
两个孩子常常饿的啃手指头,要吃的没有粮食,家里没人去挣工分,王大千挂着村支书的名号一年就那几块钱的工资,还不够养活家人!哪来的钱去买粮食!一家人过得是
一顿饥一顿,孩子真是苦不堪言。无奈又是劝说不了他们,只好自己去下地劳动。王琦和弟弟害怕老爹放不下面子,就一起背着他到生产队去挣工分,可怜孩子年龄太小,不能进生产队,姐弟俩商量一番,只好先把菜园子种好,这样可以吃些菜,不至于挨饿。
爹娘今天吵架实在是太厉害了!家里的东西被砸的一片粉碎,他们实在是劝说不了,只好跪在他们面前,请求他们把自己也砸了!这次可吓住了他们,吵闹打砸才停下来。他们看着父母都躲在各自的小屋生闷气,兄妹俩只好收拾
地的碎片,婷婷的手不小心被碎片划破,只好忍着疼痛继续拾掇。弟弟王琦看着姐姐受伤的双手,就把自己的破衣衫撕下一角给她包上,这下可感动了她,忍不住眼泪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姐,别哭,我们会有吃的。”
“嗯,会的”她一边抹去眼泪,
出笑脸来,毕竟自己是姐姐,千万不可在弟弟面前显示软弱,要知道他只能靠她了。
收拾完毕,就和弟弟一起商量着怎样去
些吃的,最后还是决定到杂草丛生的菜园里去看看。姐弟俩一前一后地到地边,婷婷望着比自己还高的草,心里真是苦涩极了!这里能找到吃的吗?弟弟在这,我骗他好吗?可是除此之外也没地方可找啊?
忍了忍,还是回去找了把镰刀,就把杂草一截一截地割掉,王琦在后边把这些草抱到路边堆起来,到时候可以当柴烧。伏天的骄
使劲地照在他们的脸上,很快他们就大汗淋漓了。可是他们都没有停下来,王婷的手已经
血了,但是她还是忍着疼痛继续往前割去,她不想回头,因为她再次怕弟弟看到她的眼泪。
这里毕竟以前种过菜,所以还是有些枝藤蔓叶的。等到他们把那些杂草割完时,已是夕阳下山了,只留下
天的云彩,预示着明天还是晴天,这样他们可以放心了,因为他们的茅草房屋已是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兄妹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
了点瓜菜叶子,他们打算明天再去种点蔬菜,今晚只好靠他们填
肚子了。
厨房也就是在所谓的墙角处,在地上添了些石头,抹了些黄泥巴,上面架了个黑铁锅,烧火时浓烟四起,漫无遮挡。王琦坐在灶后不停地
着柴火,王婷在灶前把洗好的那些瓜菜揪成一截一截的,等到锅里的水烧开后,就把它放进去煮
了吃。弟弟双眼紧紧地盯着她手中的菜,仿佛看到了希望。
当一轮弯月升起来时,他们都坐在院子里吃着碗里的饭,家里没有钱买煤油,所以只好坐在外面借着月光来照明了。王大千和韩氏各自坐一方,谁也不理谁,两个孩子把煮好的饭给他们端过去吃。望着明月,婷婷若有所思,明天该怎么办呢?吃什么呢?要是种菜的话,可是在哪儿去找种子呢?这个八九岁的孩子正在思考着明天的事,她望着明月,希望月神能够帮助她,明天能找到菜种子。
王琦看着姐姐盯着月亮看,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只是害怕明天在哪里去找吃的东西?肚子饿的时候真是不好受。
整个晚上,这个本应该属于她现在的年龄段所有的欢乐和美好,都已被过早的生活重担所替代,那晚,她生平第一次失眠了。第一次想到明天,确切地说开始了对未来的思考,以后的生计该怎么办?这是她目前必须解决的问题,爹娘已经是不管他们的死活了,只管把吵架当饭吃,这以后的日子还要怎么过呢?自己吃点苦不算什么,只是弟弟还小,需要自己照顾。
天刚亮,婷婷就早早地起
了,刚打开门,其实都不算是门了,只要轻轻一推就可以打开了。婷婷伸了个懒
,却忽然看到爹在院子里坐着
搭着旱烟,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准备出去找菜种子,她知道自己家的名声不好,去邻居家是很难找到的,可是她又不愿放弃,只好去试试了。没想到爹叫住了她,问她去哪里?她如实地告诉了他,没想到爹什么都没说,她就转身走了。可是刚出了院子,爹又叫住了她,吩咐她到中午时去河边给他洗几件衣服,早上就不出去了,和他一起到村上去。
她和爹一前一后的走着,猜不着他是什么意思。他也一言不发,自己独自在思索着,想问他,又怕爹发脾气。
径直到了村上也就是供销社那里,爹打开生产队的院子大门,里面堆放的全是粮食,并且都用袋子装着,放的整整齐齐,看来这些是小麦了。突然她想爹该不会是想偷偷挪一些粮食回去吧?这个奇怪的念头让她很是害怕,但是很快她又放弃了自己的这个愚蠢想法。
爹带她来到一个拐角处,又打开了另一扇小门,示意让她进去。婷婷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间屋子,里面很小,但是东西很齐全,记得上一次来这个院子,都没见到过这个地方,没想到这个大院里还有这么一个小巧的地方!桌子、凳子、
、锅,什么都有,她想这该不会是爹的小屋吧?
看着
脸
惑的她,王大千哈哈笑了,问道:“女儿,这儿怎么样?”
婷婷不解地看着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女儿,爹知道自己很没用,让你们吃苦了,家里的东西已被砸完了,爹平时把村上发的一些东西都收集在这儿,也收集一些闲置的用具放在这儿,就是全放在家里恐怕也不够砸!爹想过了,昨天和你娘打闹一场,东西也被毁得差不多了,我看看这以后没有什么东西可供使用了该怎么办?我就是想让你娘知道治家有多难!昨天看你难过成了那样,我知道我的女儿长大了,我感到很高兴!昨晚我想了很久,决定还是让你放下心来,但是看你早上起得那么早,还是让你来看看了。”
婷婷听完爹的话后,顿时啥愣住了,她没想到爹一天到晚的和娘吵架,就认为他和娘一样,不管自己和弟弟了,没想到他还是治家的!而且还把我猜得这么透!还是知女莫若父呀!
临近中午的时候,太阳照得火辣辣的,婷婷看见爹不知从哪儿
的黄面,在灶台上放着,中午看来是他们做饭了。自己就提着竹篮子,拿着木
,拾起家里的脏衣服,就径直到河边去了。她也好久没有看到那片荷花田了,不知道现在开的怎么样?
带着兴奋的心情,她唱着
快的歌儿直奔竹林,穿过小路就奔向清澈的河
。阵阵花香从上边飘来,她忍不住把衣服放在河边就快速跑到荷花田边去看荷花了。等她上了田埂,眼前的一切让她吃惊!
这简直是一片花海,!
美丽的荷花散着芬芳的香味,婷婷而静止,叶子似出水的芙蓉,层层跌宕。盛开的花儿有粉红的,有雪白的,漂亮极了。圆圆的荷叶摇曳着中间的水珠滚动着,仿佛是母亲在摇着摇篮。蜻蜓偶尔飞过,在那里停驻一刹那间,仿佛在欣赏那美丽的荷花仙子,婷婷久久地伫立着,这简直是人间仙境!太美妙了!
她慢慢地蹲下来,望着
田的荷花,仿佛自己就是一位荷花仙子在荷田中翩翩起舞,连空中的蝴蝶和蜻蜓都忘记了飞舞,停下来欣赏她的曼妙舞姿。她把手伸进这清凉的水中,感觉像是飞瀑划过一般。
竹林河边,一位妇人面带微笑久久地注视着她,而她仿佛沉浸在那片花田里,竟然没有一丝察觉!
过了好久,婷婷才从荷花田边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知道自己还有任务呢?等有时间了自己还要来看,要是花谢了就可惜了!她恋恋不舍地下了田埂来到河边,一副失落的样子。
忽然她感到有些异常!一眨眼她看到了站在河边的秀兰,瞬间有些窘迫,秀兰看到她的样子,知道她可能是因为上次的事感到不好意思,就直接过来跟她打招呼。婷婷很是吃惊,没想到她竟然不记恨,看来自己是多想了。
“婷婷,长得真快啊!”秀兰对她说到,刚看着她沉浸在荷花田边时,她有一刻觉得这孩子是个有灵
的模子。
“阿婆,上次的事真的对不起!”婷婷不好意思地说到。她知道阿婆一家都是好人,曾经帮过自己家里。
“傻孩子,你没有错!道什么歉啊?”
“阿婆,宏儿和黎儿还在你们家吗?我想跟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秀兰听着她诚恳的话语,知道这孩子是个懂通情达理的人,只可惜生在这样的家!唉…
“是他们错在先的,要道歉也是他们先给你道歉的,!”
婷婷一时语
,不知说什么好。秀兰知道孩子窘迫,也不再谈这个话题了,就转移话题谈论一些其他的事情。
微风习习,婆孙两个坐在河边一边洗衣服一边拉着家常,还时不时地传出笑声来,婷婷刚开始还面带羞涩和窘迫,后来见阿婆很是善解人意就放开了。他们聊了很多,最后,婷婷把自己家的事也说了,仿佛阿婆就是自己的知心好友一样,她很愿意把自己的心里话跟她讲。
这一老一少就在河边说笑着,很快太阳要下山了。婷婷赶快把衣服放在竹篮里,准备回家了,秀兰也该回去了。突然想起婷婷说想要种菜,只是没有菜种,秀兰记得自己家还有一些菜种,今年种菜时剩下的,还在那放着的。就让婷婷到荷花田里去数数开了多少朵荷花,这下可高兴坏了她!她还打算回去时再看一眼荷花呢?经阿婆一提醒她突然想起来了,就赶紧搀着阿婆一起上了田坎,她使劲地
着芬香的花香,就像在享受甜蜜的晚餐一样。秀兰叮嘱她让她不要先走,自己马上就回来。
婷婷把一朵荷花轻轻地放在自己的鼻子闻闻,一股清香直入她的心脾,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丽的花蕊,干净的花瓣,她觉得没有什么花能比得上荷花了!它从淤泥中长出,在水中成长,濯而不妖,干净无比,纯洁无暇。波光粼粼的水面,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她的身影倒影在美丽的水中,与荷花互为一体…
秀兰很快就从家里拿来了菜种,当她把包好的几个菜种递给这个眼前的孩子时,婷婷却望着她哭了。吓得她忙问道怎么了?
婷婷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眼泪,对眼前慈祥的阿婆说到:“阿婆,你别担心,是我太感动了!”
“傻孩子。”秀兰一边用手帮她擦眼泪,一边把菜种
到婷婷的手里,她把秋天种的菜种也都给包好了,每种菜籽都单独放一个包里,以免
混淆了。
“阿婆,你们都是好人,!今天谢谢你!”
“别这么客气!你能跟阿婆讲了这么多,说明你相信阿婆,我能听你的心里话是我的荣幸。”
“阿婆!”婷婷一头扑进秀兰的怀里。她真的很感动,没想到自己从小到大连个好朋友都没有,因为爹娘的原因,伙伴们都远远地躲着她,自己的玩伴只有弟弟一个人。如今和阿婆在一起聊天,她觉得很高兴,尽管她一直知道阿婆是个好人,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今天也不枉来这一趟。
站在竹林路口的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望着河边的那一对老少,微微有些动容,但是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婷婷和秀兰别过之后,就赶紧回家了。望着挂在天空的月亮,她才感觉到它是那么的美丽,天空的彩霞又是那么美丽,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她开心地笑了,心里很轻松,今天是她最高兴的一天,这是她过的最自由最幸福的一天,没有吵闹,没有打架,只有清澈的
水声和阿婆说笑的声音。闻着花香,感受凉凉的习风,一切都是那么幸福…
可是美梦也有醒来的时候,一走到回家的路上,她的心开始凉了。她很害怕家里的吵闹,从小到大,父母一直吵架,家里没有一天安宁过,回到家
头的思绪都是烦恼,她简直难以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不过,经过今天的快乐,她知道自己以后有地方可以去了…为了庆祝今天自己找了个好地方,她就大声地哼起了几句秦腔,乐呵呵地回家去了。
一大清早,阳光明媚,但是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雨洗刷过,看来昨晚是下了一场大雨的。竹园里,贺冀一家人正准备吃早饭去忙活呢?院子里的树枝上比平常多了很多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一会儿飞上树枝,一会儿飞到地上,几只喜鹊美滋滋地飞进堂屋里直打转。风识和吉文很是
惑,看着飞来飞去的鸟儿,心里很是纳闷!忽地听到有笑声从竹林外传来,并且大声喊道:贺冀大喜!
众人不解,不知喜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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