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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范达极度惊吓,精神紧绷,怎么也没法相信眼前所见到的。她到底是什么?假使她不是人,又如何会怀了他主子的孩子?

 谁能来告诉他答案?

 今晚若非豫鹰扬要他出来监视寒奴,他绝对见不到这骇人听闻的一幕。难道主人早有怀疑?关于这一切他到底了解多少呢?

 主人多年来过分的狂妄绝情,从未认真对待一个女人,更遑论萦怀失据,第一次,想必也是最后一次失足,居然…居然爱上个完全不能掌握的…“东西”,教他情何以堪?

 那一树一狗,开始战战兢兢地往后侧门移动。

 走着走着,前面三尺不远处突地出现四堵小山丘。错了,那是两双人类的脚,糟糕!老树第一个反应就是立正。

 “啊!”跟在后头的寒奴没留意,猛地撞了上去,所幸斜侧里伸来一双手,适时将她捞了起来,才没跌个四脚朝天。

 “哟,黑狗最补了,今晚咱们可以打牙祭喽。”原来是膳房里的厨子老李和他的助手大柱子。

 “可惜太小了。”大柱子道。

 “小才好,皮薄,最是可口。走,抓回去一半清炖,一半红烧。”

 寒奴一听差点没昏死过去。

 幸好此时天上的月儿被云层遮住,让她有机可趁,得以转换外形。

 “啪啪啪!”老树乘机给了一巴掌,耳刮子打得好不响亮,教老李吃痛放下寒奴,她连忙趁隙跳入草丛。

 “妈的,你打我。”老李一气,照着大柱子的右脸就是一记热锅贴。

 “我没打你呀,我哪敢。”大柱子直呼倒霉,两人扯开喉咙一个骂一个辩,早把抓野狗进补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此时不开溜更待何时。寒奴来不及等老树,已一步当先逃之夭夭。

 月儿躲入云层,不一会儿又出晶莹的圆脸蛋儿,把大地辉映得一片光华。

 老李他们大概不会追来了吧。捡个干净舒的地方歇歇腿,等老树赶来了再一道走。

 就这里了,四下落英缤纷,有干草铺地,先在这儿窝一下,老树应该随后就到。寒奴用狗尾巴拍拍地上的干草,摆了个比较文雅的姿势躺下。

 “卡!”

 什么声音?她一怔,匆促起身,跑向前一探究竟,却不料自己竟被一只捕猎物的铁笼困住了。正当寒奴惊惶失措,铁笼忽地被高高提起,只见逐渐移近的那双铮铮虎目十分熟悉。

 “告诉我,我该怎么称呼你?”范达难以置信的眼睛像出一簇火,将她烧成灰烬似的。

 真人不相,惟今之计就只有装聋作哑了。寒奴睁着无辜的双眼猛摇尾巴。

 “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范达将一截长剑从笼子外直刺进来,剑尖抵住狈儿的颈子,胁迫她。

 寒奴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腹中的胎儿想,违返天律私自下凡已是大罪一条,再要害死这无辜的生命,她将万劫不复。

 她咬咬牙,半垂着眼帘,幽幽叹道:“范大哥,先放我出来。”

 范达犹豫了下,才唰地拉开铁笼。眼睛一眨,面前伫立的狗儿已换回亭亭玉立的寒奴。

 “你…你是…”他陡地有种身在梦里的错觉。“是妖?”

 寒奴苦涩地摇摇头。“我本是天神左羲的后裔,五百年前因一场错误的姻缘,让我和豫鹰扬爱恨纠葛,绕生生世世。我因恨而苟活至今,如今恐怕又要含恨而去。”简明扼要地将五百年前的过往诉说一遍,她已泣不成声。

 “教我怎么相信你?这…太难了。”范达长年随豫鹰扬南征北战,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是见过那么几,却从没碰过比这还匪夷所思的。他毕竟是个凡人呐。

 “的确不容易,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寒奴抹干泪水,平抚了心绪道:“放我走吧,范大哥,就当这一切不曾发生过,横竖你主子身旁的女人从来不缺过,少我一个对他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这是两个多月相处下来,你对他的全部观感?”范达直视她。“倘若他真是那么不慎得眷恋,为何你始终苦不得他?答案已昭然若揭,你何必自欺欺人?”

 “他不会对我钟情太久的,这是性格使然,纵使我想自欺欺人也办不到的,你比我清楚他的,不是吗?”

 “每个人的性格都有缺陷,主人当然也不例外。我无意替他辩解,只想说明一个事实。他以前的生后确实荒唐颓废,但遇到你之后,他已彻底改变,他开始懂得珍惜,懂得付出,寒奴,他是爱你的,难道你不爱他?”

 “爱,我当然爱他,就是因为太爱他了,才一错再错。”

 范达疼惜地拍拍她的肩,“既然有爱就没理由非走不可,况且你腹中已有了主人的骨,这对孩子也是不公平的。”

 “但,这已违反了我的初衷。”

 “你的初衷不也受爱所驱使?否则你何必千里跋涉而来?”根据他的观察,寒奴所下的感情并不会比豫鹰扬少,她亦是泥足深陷!

 是这样子吗?莫非这五百年支持她苟活下去的,其实是对爱的深沉渴望,而不是恨?寒奴陷入沉思,冰镇在那儿。

 “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已是百年身了,还能再错吗?但,在生命旅途中,谁没经历一波三折?舍海无边,懂得回头,方能到达彼岸。而她,该何去何从?

 暮相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没有恨了,相信我,寒奴,留下来,主人他需要你。”范达对豫鹰扬始终忠心耿耿。

 “人间爱纷争,不可理喻,更不值得留恋。”想起那些悲凄又昂的往事,寒奴的心意更加坚决。然而今夜是走不了了,以范达的耿直,他会用全副的心力来阻止。

 “我答应你,再给自己也给他一点时间。”这是缓兵之计。

 范达欣然大喜。“那好极了,我这就送你回房。”

 “关于我的身世…”

 “普天之下,除你我之外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范达是铁铮铮的男子汉,向来一诺千金。

 “多谢。”寒奴暂时安下了心。不知老树怎么样了,还好他道行高深,自能逢凶化吉。

 “快回房,免得让主人久等。”望着寒奴没入夜幕中的背影,范达不有些忐忑,他这样做是在帮助豫鹰扬,还是害了他?寒奴奇诡神秘的身世真如她所言的那样?

 他摇头一叹,就在此刻,一道黑影从旁窜出,飞快地从背后制住他,一柄匕首冰凉地抵住他的颈项。来人沉声道:“想活命的话就乖乖跟老子合作,否则教你血溅当场。”

 “你是那假和尚?”范达认出这怪气的嗓音。

 “聪明的嘛,不愧是豫鹰扬的左右手。说,寒奴在哪儿?”

 “她回寝房了,有本事你去找她呀。”就不信他找得到。

 “话,这座烂宅院这么大,我要是找得到,还需要你帮忙吗?”银狐火大,把一首抵得更近一些,刀刃眼看就要陷进内里去了。“快说!”

 范达不受威胁地,反而把颈子得更硬直。“你找错人了,从我口中你是得不到任何答案的。”

 “不见棺材不掉泪?好,我倒要看看你这副烂骨头有多硬。”

 范达只觉颈后一阵刺痛,接着血在缓缓的蜿蜒而下。

 “喂,你有毛病是不是,这样你还不肯说,姓豫的那个大魔头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拚死保护他的女人?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对寒奴有意思?”

 “呸!无之徒。”

 “真不怕死?”银狐见胁迫不成,索把刀子收起来,“我们来做个买卖如何?”

 范达瞪着他,只从鼻孔冷哼一声。

 “你呢,帮我把寒奴出这鬼宅院,我就把这个人交给你。”银狐手中一只翠绿的玉钗晃呀晃。

 范达一见,大惊失,那不是…那不是他妹妹的发簪?怎地落入他手里了?

 “秃驴,快将我妹妹还来!”范达仓皇地想夺走他手中的玉钗,一瞟才知是假的。老秃驴一定听说了什么,妄想拿一只假玉簪来诳他。

 “别误会。”银狐忙将其藏入袖底。“你老妹现在好得很,但如果你这辈子还想见她,就乖乖的言听计从,否则,我只需动一手指头,她就香消玉殒了。”

 “这…”范达冷哼一声,不再争辩,眼前保命最重要,先来个缓兵之计吧。

 ?

 这时甫进房的豫鹰扬因见不到寒奴,正发飙怒责周遭的人。

 “立刻把她给我找回来,快去!”他怒气冲天,把一干人等统统扫了出去。

 就在大伙如惊弓之鸟般一哄而散时,寒奴推门入内——

 “你到哪里去了?”一瞟见她,豫鹰扬的怒火濒临到了最高点,烦躁的斥吼劈头杀过来。自从寒奴断然拒绝他的求婚,并抵死不肯为他生子后,炽热的火苗就一直在他体内躁动,不时窜出来肆一番。“过来!”

 寒奴迟疑地立在门槛边,明灿的水眸里有一丝奇异的星芒。

 “我说过来。”他的愠怒火气已经相当的自抑。

 “你一向都是这么容易动怒的吗?还是对我比较‘优惠’?”她神情复杂地走到边。

 豫鹰扬即刻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在她耳中哑地问:“一离开我的视线,你就迫不及待想出去找男人?”

 又是个加之罪。寒奴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回他一掌神爪功。

 “敢暗算我?”多亏他身手矫若游龙,方能在瞬间化解她的招式,并反手擒住她。“什么时候你已学会玩的?”说着他蛮横地吻住那两片因激动而微颤的红,另一手则放肆地往她柔软的女体抚去。这一次寒奴挣扎得十分烈,甚至张口咬向他的手腕。

 “住手,不要碰我!”

 她的举动令豫鹰扬大感意外,“新的戏码?不错,你的调情功力越来越进步了。”他瞄了眼腕际的血痕,若无其事地掉,然后抓住她,强行把口中的血反哺给她。“现在我们算是真正的水融,血脉相连了。”他非常嗜血地冷笑着。

 “凌辱我让你觉得很快乐?”寒奴挣脱他的怀抱,迅捷跳离榻,退到角落边。“你忽略了,我一向是个有仇必报,以牙还牙的人。”她出其不意地从抽屉取出一柄预藏的小刀,指着自己的肚腹。“立个誓,保证你此生此世会离我远远的,再也不会碰我。”

 “凭什么?”

 “凭我肚子里的骨。”

 “孩子?”豫鹰扬乍惊乍喜。“而你却拿我的骨来要挟我?”心汹涌,一怒冲天,像火燎原般炙得他眼睛泛成血红丝。

 寒奴骇然地贴在墙上,从没见过他这样,鼻翼由于内心越而偾张,眼里闪着一股狂焰,其中掺杂着伤痛和不解。

 “让我知道,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待我?”

 是呀,有因才有果。他不曾待谁如此真诚,她居然恩将仇报,铁石心肠。要说坏,她比他更坏更恶毒。

 “那是因为,因为我…我根本就是…”寒奴了下干涩的嘴,艰难地又续道:“我根本就不爱你,我只是…只是想玩你,看到你痛苦我就有无限的喜悦。我是天生的坏胚子、坏女人,这样你懂了吗?你坏我就要坏得比你更彻底,这当中没有任何道理存在。”

 “啪!”他用尽十足的力道,掴她一记耳刮子,如五雷轰顶,将寒奴打得踉跄跌岩,不支倒地,手中的短刀霎时入掌心,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范达和柏平听到寒奴撞到桌椅发出的碰撞声,无不吓得心惊胆寒。匆匆由大厅赶来,但没有主人的允许,他们也不敢贸然入内。

 范达几乎要沉不住气了,要不是柏平强力拦住,他就要踢开房门闯进去。

 “你…”鲜血自她手心滴滴淌落,令人怵目惊心。豫鹰扬其实万般不忍,但刚烈的子却教他难以在盛怒之下摆低姿态去安抚她。“这是你自找的。”

 寒奴点点头。她真是所为何来?哀莫大于心死,够了,所有的复仇计划就到此为止吧!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平平安安地将腹中的胎儿生下,至于其他的,就付诸水吧。

 别了,我的夫君。她蹒跚起身,刀子依然握在手中,螓首一甩,将飞瀑般的长发全数挽至前,然后,一刀划断!

 “从今尔后,我不再卑躬屈膝,逆来顺受,你我一刀两断。”一手握着受伤的掌心,而那掌心则握着刀,她无畏无惧,昂首阔步地从豫鹰扬的面前错身而过。

 “不许走!”他仓促揽住她的,将她带进怀里,两臂如铁钳箍得间不容发。“至少让我知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待我,为什么?”

 “让我走,否则最后的结果将是你我和孩子,玉石俱焚。”忘不了旧恨,又克制不了爱他的心,寒奴心中的懊悔确是无人能懂。

 “你敢!”豫鹰扬目光凛寒地在她耳边切齿低语,“你该很清楚背叛我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我会用最残酷的刑罚加诸在你这纤弱的身上。”他暧昧地一抿嘴,左手暴地攫住她柔软的脯,两指夹住上头的蓓蕾,恣意蹂躏。

 寒奴紧握着的掌心,血得更急了。房内充紧张危险的氛围,和血腥的气息,促的呼吸在两人之间缭绕。

 “即使在多年之后,你仍不改掠夺胁迫的本?”寒奴怔怔地瞪着他,笑谑道:“那种卑劣的手段,只能对待凡人,至于我,很抱歉,我不吃这一套。”

 “你不是凡人,那么你是什么?”他最惑,最担忧的一刻即将来临了吗?

 “我?”她冷冽地笑了笑,“你不必知道,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什么意思?你给我讲清楚!”他讨厌打这种哑谜,他俯视她的柔荑,“你的手,我先帮你上药。”

 “不必。”寒奴今晚看他的神情陌生得很,犹如绝别前无言的告别。“放开我,让我走,除非你希望我死在你面前。”“你还没把话说清楚。”

 “我们俩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愤力挣开他的手臂,跌撞地走到门边,含恨道:“当年你待我不仁,休怪我今对你不义,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了。”

 “当年?”他不明白。

 “是的,当年。”遥远的记忆在脑中泛现,寒奴忿忿地一咬牙,走得更为坚决。“我是挟仇含恨而来,了解吗?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了你,或让你痛不生。”

 豫鹰扬陡地一颤,他鹰售的眼像受了致命的一击似的染上一抹痛。

 “没把话说清楚前,你哪儿都不许去!”

 然而他的恐吓已不具威力,因为寒奴完全豁出去了。

 豫鹰扬终究没强行留住她,她会选择以如此绝裂的方式道别是他始料未及的。这个女人恨他比爱他要来得深,这是为什么呢?

 房门一开,房外诸人很有默契地让出一条通道,让寒奴过去,即便是范达也不敢上前加以阻止。

 忽地房内一阵暴裂声,吓得大伙的心猛然跃上九重天。豫鹰扬一怒,手起剑落,桌椅、橱柜霎时断裂成堆,凌乱得令人不忍卒睹。

 范达心想,他该不该进去把话跟主人说明白?但他答应过寒奴守口如瓶,可,如果不说,他们之间的误会定将越来越深,终究一发不可收拾。

 正当立在门槛外的范达,陷入一片愁云惨雾的抉择时,豫鹰扬不知想起了什么,忽提着长剑,快步追了出去。

 ?

 月儿隐入云层,星星发着清冷的光亮,没想到已是这样的夜了。在这样的星夜下,只有她,心如死灰,情似轻烟。站在大门外的石狮旁,她突感到前途茫茫,不知何去何从。

 寒奴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老树呢?如果有他在就好了。

 “喂,寒奴,等等我。”说曹,曹就到。包的他又换了一种形貌,这会儿是一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手上故作斯文地拿了一把羽扇,看上去有些儿滑稽。

 “你上哪儿去了,害我…”

 老树匆匆说了个概要,原来昨晚他在情急之下把自己变成一木柴,没想到被路过的大柱子捡到,准备拿到膳房当柴烧,幸亏老李嫌他又短又扁不好用,才让他逃过一劫。

 “哟,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快来,我先帮你止血。”他老归老,手脚倒利落的,三两下已涂好金创药,并且包扎完毕。“好啦,现在可以跟我说这是怎么回事吗?他砍你的?”

 “不,我自戕的。”有了老树相伴,她离去的脚步就显得无畏多了。

 “不是告诉过你,有话好说,而且要好聚好散,以免将来牵扯不清…”忙跟上去的老树惶然停下步伐。

 豫鹰扬神不知鬼不觉地伫立在街道中央,虎目圆瞠地盯着两人。

 “这就是你非要离去的原因?”他把目光瞟向老树幻形的中年人,眼中妒火炽燃。“想必你腹中的孩子也与他关系匪浅吧?”

 “喂,你别含血——”老树才要解释,寒奴已抢白道——

 “没错,正如你所料。”既然已走上了不归路,绝裂得更彻底又何妨。

 “哎,明明不是,你干么拖我下水呢?”真是倒霉透顶,老树急得直冒冷汗。

 寒奴不理会老树的抱怨,只挑衅地和豫鹰扬对峙着。那些柔情意、风花雪月早已然无存。

 晨光东耀,整条街道均沐浴在朝晖的银彩中。寒奴如一截木桩杵足,无言地与他凝视。孰令至此?也许全错了,她不该心暗动,寻思凡尘,非君不嫁,又怀恨而来,爱苗渐长,以致珠胎暗结…

 照豫鹰扬一贯昂扬的火气,他合该一剑杀了她。寒奴望定他,等他来收拾,他却固执地站在那儿,不动如山,星芒穿过时空,直捣她的心湖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铿”一声,长剑被用力抛下,他无言地愤然转身,急促且傲岸地走了。

 他走了,拂袖而去,头也不回地。

 原该如释重负的寒奴却怅然地瘫向老树。“这就是他?如果他愿意软语相求,我会考虑留下的。”

 “这就是女人?明明心里有一百个愿意,嘴皮子上就是爱逞强,死要面子!”老树搀着她,一步步地往街底走去。

 “现在我们上哪儿去?”

 “走一步算一步喽。不过在这之前,最好先找个地方打打牙祭,我已经很久不食人间烟火了。”

 “我发生这么大的事,你还有心情打牙祭?”真是不够朋友。

 “自古多情空余恨,我老早警告过你的。”跟一棵老树头谈爱?这岂不是和对牛弹琴差不多吗?

 ?

 艰难的一夜就这么过了。早市已沸沸扬扬,聚集了男女老幼,喧嚣四起。

 寒奴随同老树在一摊子前坐下,“老板,来两份芝麻烧饼酱牛,再抄一盘卤心。”末了还要了一碗驴打滚,胃口好得比度大年夜还开心。

 寒奴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吃慢点,小心呛死你。”

 “火气别那么大,小心动了胎气。你也来一点吧,一人吃两人补。”

 “要吃你自己吃,我到那边逛逛。”别说吃了,她还想吐呢。寒奴离开摊子,延着街道往南走。

 这花花世界真是热闹非凡,什么东西都有的卖,有卖锅碗瓢盆、鞋面花样…当中还有个卖书画的。

 “咦!”寒奴认出他了,他不就是那个状告豫鹰扬的书生封华。“你不就是那位秀才?”

 封华也认出她了,腼腆地咧齿一笑。

 “真巧在这儿遇上你。”他望了望她的背后,问:“豫爷没陪你一道出来?”

 “他把你害成那样,你还称他爷?”那他在“秋水堂”被捕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姑娘千万别这么说,豫爷是个好人,要不是他把我救了出来,还送给我这个摊位营生,我现在还不知沦落到什么地方去呢。”得罪这么有权势的人,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豫爷会放过他,经过那次事件后,他懂得凡事量力而为,再也不敢以卵击石,甘心安安份份地做小本生意。

 封华左一句爷右一句爷把寒奴傻了。豫鹰扬从不轻饶和他作对的人,怎么会忽然改变心意放了他?

 封华的神采比先前还要清朗飞扬,人也胖了些,连笑起来的模样都春风得意,显见他的确过得不错。

 “相公,”一名素衣布服的女子迤逦来到,手中拎着一只饭盒,递予封华。“来晚了些,你饿坏了吧?”

 “沈凝香?”这使寒奴更震撼了。“你们…”

 “是豫爷作的媒,他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呢!”沈凝香笑逐颜开地望着寒奴,“你好像很累,是不是身子违和,要不要我帮你雇辆马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我想…到处逛逛。”

 是她听错了吗?以狠戾骠悍著称,让世人闻之丧胆的豫鹰扬居然原谅了挑衅他的人,甚至作起媒来。他的改变所为何来?其中是否也包含了某种“爱”的因素?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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