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隔两
,官孟鹏又来找徐忆欣,原因是,堂记的大夫人及二夫人对那两条手绢爱不释手,坚持要宴请手绢的主人。
另外,官孟鹏也将两位夫人已得知她们身份的事告诉她们,好让她们心里有准备。
原本徐忆欣不肯去,怕惹来更多是非,但是官孟鹏拍
脯保证,何堂他们为人正义;说不定还可以藉由堂记的势力,将江柔的情势转危为安。
江柔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反正事情再坏也不过如此,何不试试,况且,长诺哥还在堂记工作,千万不可得罪了何老爷。
最后,徐忆欣终于勉强同意赴约。
堂记派了辆马车来接她们,一进何府,她们就被请到了一处别致的院落用餐。
来到了院落一处三角凉亭。凉亭顶有龙虎盘踞,三
圆形大柱也绘有龙虎图形;幸好一眼望去有片莲花池,才不至于
刚气息太甚。
亭内早备好了各式点心,两位女主人也早等着她们到来。
这次的会面,两位夫人坚持不让何堂参加,怕他一个大老
会吓坏了两个年轻姑娘。就这样,官孟鹏一送她们到达,就跟何堂聊天喝酒去了。
“让我来猜猜那个是欣儿?那个是江柔?”大夫人微微浅笑,看着两张娇羞的容颜。
“我说这个一定是欣儿!”二夫人指着徐忆欣猜着,轻快的语调,一下子拉近了陌生的距离。
大夫人道:“为什么?”怎么她一点都看不出来。
“欣儿有股沉稳的气质,而江柔眉眼都是开朗的笑。”
二夫人仔细端详着她们,害她们都不好意思的低垂下头。
还是江柔先恢复神色,打破了僵局。
“二夫人你好厉害,一猜就中。”
“当然,我看过的人比你们吃过的米还多。认人这一招,不是我自夸!只要我用眼尾瞄一下,就知道这人是好是坏!”二夫人真的眨了眨她的丹凤眼。
“哪有人自往脸上贴金的?在这两个女娃面前,你不害躁,我这个做姐姐的倒是替你脸红!”大夫人羞了羞二夫人。
“那有这样糗自己的妹妹,一点面子也不给我!”二夫人故意嘟着嘴,装了一副可爱样子。
徐忆欣及江柔忍不住噗啦一声笑了出来。
江柔接着说:“好羡慕大夫人及二夫人感情这么好,而且还能同住在一个屋子里朝夕相处。”
“有什么好!我们两双老眼整
瞪来瞪去的,看了大半辈子,看到都烦了!”大夫人叹了一声。
要是她有个一儿半女的,现下景况就不会那么凄凉了。
“你自己老,可别连我一起拖下水!我还自认年轻有活力呢!”二夫人故意摸了摸她发上的朝天髻。
“两位夫人,你们一点都不老!看起来就像是我们的姐姐一样。”徐忆欣稍稍解除了心防,也跟着谈笑起来。
“是啊!孟鹏还说两位夫人的年纪可以当我娘,可是我怎么看都不像,顶多大我们几岁而已,铁定是孟鹏在说谎!”
江柔说的是真心话。两位夫人丽质天生的肤质,虽然年近四十,但岁月并没有在她们的脸上刻划下痕迹。
“姐姐,你瞧这两个孩子多让人心疼!嘴巴这么甜!”
难得有人来陪她们聊天,二夫人高兴得笑开了嘴。
“我们都不是孩子了,我们都已经嫁为人妇了。”徐忆欣连忙更正,怕她们真当她是小姑娘。
江柔的心头像被
细针刺进,点点滴滴的疼…她拼命的提醒自己,别再想起他;但小姐的话,又提醒了她已为人妇的事实。
“柔柔,对不起!”徐忆欣一看见她抿着嘴,虽只有一瞬间,也知道自己失言了。
“没的事,欣儿姐,你干嘛要说对不起!”江柔嘴角微扬,故意大刺剌的说。
“哎呀!”二夫人看不惯气氛僵着。“柔柔、欣儿,你们的事别说孟鹏已经告诉过我们,就是不告诉我们,我们也知道长安城最近发生的大事。”
大夫人死瞪着二夫人,示意她别说了。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啊!”二夫人直跺着脚。“我是说你们的事情我都很清楚!你们两个都是好姑娘,怎么会惹来这么多是非呢?!”
她一急,嘴巴要说的全跟脑子连不上来。
“好了,不会说就少说两句!本来是让欣儿及江柔过来开心的,你看你碎嘴得跟什么似的!”大夫人打住了二夫人的话。
看着二夫人自责,江柔倒觉得不好意思。
“大夫人、二夫人,我和欣儿姐现在过得很好,也很平静;只要不被人发现我们的行踪,就不会有事。”她反倒安慰起她们。
“是啊!谢谢你们邀我们过来玩,我和柔柔都很开心!”
本来她是不愿来何府的,怕被人
笑;更怕柔柔这样的身份,会被鄙夷排挤。但一见到两位可亲的夫人之后,她沉重的心也不再有顾忌。
二夫人双手挥舞着。
“我受不了了!我一定要把闷在
口的话说出来!”
大夫人知道自己妹妹的
子。
“你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这两个女娃我是越看越喜欢!我舍不得她们再吃苦受罪。我们有这么多人,为什么就想不出办法让她们
离苦海,正大光明的过日子?!”
二夫人像要发
怨气似的大吼出声,刚好教小径上正往凉亭走来的官孟鹏及何堂听见了。
“眼前就有个好方法!”
官孟鹏踏上了凉亭。一时间,四个女人及一个老男人全睁大了眼看着他。
没想到事情进行得比预料中还顺利,何府的两位夫人会对大嫂及徐忆欣一见如故。
官孟鹏顶着阳光般的笑容。“各位想听听吗?”他从容的坐下。
“孟鹏,你就快说!别卖关子了!”大夫人催促着。
“这事还要两位夫人鼎力相助。”他拱手为礼。
“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你尽管说!”二夫人也义不容辞的说着。
“两位夫人刚好膝下无子。何不让大嫂认了马长诺当义子,小嫂认了江柔当义女,这样何府也不会一年到头显得冷冷清清的。”
官孟鹏没明说,却用意甚明,大家都会心的点了点头。
马长诺是一个长工,江柔是一个丫环,但都各自爱上了无法与他们身份地位相匹的徐忆欣及官彦鹏。如今提高了他们的身份地位,外界的挞伐声
相对会降低许多。
何堂也赞同的说:“我在南边的分堂口,打探过马长诺的工作情形。听说这小子不但工作认真,而且为人忠厚老实。若能认他当义子,那我就多了一个得力助手!”他哈哈大笑起来,忍不住直说好。
“这样好!我不但认了一个义子,还多了一个乖巧的媳妇和我谈天;我就不用整天对着莲儿那张老脸发呆。”
大夫人想到以后的日子有徐忆欣为伴,整个人窃窃笑着。
“好啊,那就快些认吧!我已经等不及了。以后也不用叫什么干娘义母的,那多难听,直接就喊娘吧!”二夫人迫不及待的样子,像是恨不得立刻有人唤她一声娘。
江柔及徐忆欣面面相觑,好像这全不关她俩的事,也不用问她们的意见,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这…”徐忆欣终于开口
进了话。“多蒙各位的厚爱,我与各位还是初次见面,各位就这样鼎力相助,我由衷感激。只是忆欣福薄命薄,万一连累了大家,害你们跟着受苦,那忆欣如何担得起?”
她已经害了柔柔成为众矢之的,她不能再害了无辜的人;而且她很满意现今这样隐姓埋名、平静安稳的日子。她害怕再有变动,不知情况会变得如何。
“徐姑娘,你总不能一辈子当缩头乌
,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柔柔想。”
官孟鹏一语点破了她,她转而看着江柔。
柔柔若是能重新过着幸福的日子,那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其实能不能洗刷我的清白,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日子久了,大家就会忘了这事。”
她只在乎相公的感觉。
自从搬进了
娘的老家,她就没再见到相公出现过,她原本抱持的最后一点希望也都完全落空…她嘴上虽逞强的说,为了他好就是要离得他远远的,但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埋怨,他真的这样寡情绝义?
“大嫂,你误会大哥了。”官孟鹏一眼看穿她小小的心思。
“什么意思?”江柔看着眯起眼笑的官孟鹏。
“我想,还是让大哥来告诉你吧!”
很多话,不是他们外人能说的。
官孟鹏的一句话,吊足了江柔的胃口,害得她心头不上不下的…
?
今儿个一大早,家里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看着一个多月不见的相公突然出现,江柔紧张得连双手都不晓得搁哪儿好。
这会,长诺哥外出工作,
娘上市集买些用品。看着跟自己一样紧张的小姐,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徐忆欣偷偷看了他一眼。
这个原本要当他相公的人,他的气质跟长诺哥完全不同;她只希望这样的好人,会是江柔最后的归宿。
“我记得你一向
多话的,怎么今天见到我一句话也没有?”
官彦鹏嘴角噙住笑,与上回江柔见到他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江柔讶异于他的转变-只能呆愣的圆睁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牵起她的小手,不在乎徐忆欣羞赧的目光。
“我带她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他不管两人的意见,径自将江柔带出了屋子,穿过屋侧,走入小径来到一个小竹林里。
他对这里似乎很
,这里是她经常来的地方。一旦心情不好时,她最喜欢来到这里,听着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他在一处她经常坐下的大石上坐了下来,而她却仍呆呆的站着。
“你不坐下来吗?还是你喜欢站在高处看着我?”他又对她散发那种会令她窒息的浅笑。
一看见他的笑,她整个人就失魂了。
相公是怎么啦?以前从没见他这么爱笑过,害得她一颗心怦怦跳,跳得好厉害。
被他这一说,她才挨着他坐下。
这样也好,看不见那张
思夜想的脸,她就不会
了心跳了。
他握着她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来回摩挲着。
“这里很美,尤其起风的时候更美。”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除了左右邻舍,外人不太容易知道这有个隐密的小径。
“你说呢?”他侧身,含着思念的目光,毫不迟疑的凝视着她。
她本来还有些许思考能力,被他这一看,许久不见的红
又悄悄爬上了她白皙的双颊。
“我不知道。”她低垂了头。
“那你就自己想喽!”
这个小傻瓜!她可能都不知道,他只有一有空就会偷偷跑来看她。
“你之前来过对不对?”她混沌的脑袋突然明了了。
好几次在家里、在竹林里,总是见到熟悉的人影。本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才会造成幻觉,没想到真是他!
他另一只手轻点她小巧的鼻。
“真是聪明!一点就通。”抑郁的气息不见,他整个人盈
了春风。
“为什么?”
他不进来看她,难道当真是怕她连累了他?
“不许想歪了,”
看她由鼻子
出来的气息,她那一点心思,怎么逃得过他锐利的双眼?
“那是为什么?”她坚持要知道答案。
“事情没有把握会成功前,我不敢打草惊蛇,怕旧事重演。上次在下正村的时候,我就是因为忍不住去看你,才会害得你连栖身之所都没有。”
他抬起她的脸,用手指轻顺她尖瘦的下巴。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他将她搂进他怀里,让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原本她有些忸怩的反抗,但在他双手的箝制下,她只能安分的靠着,并听他娓娓道来。
“金字轩的幕后老板就是孟鹏。他不喜欢死气沉沉的药铺工作,于是在三年前,在官记的财力支援下,创立了金字轩;只是整个长安城到现在,大家还不知道金字轩真正的老板究竟是谁。没想到无心
柳柳成荫,金字轩的生意会出乎意料的好,而且还是品质保证的金字招牌。”
“我和孟鹏为了要提升徐姑娘的正面形象,使长安城的人对她刮目相看,于是让
娘寄卖的手绢,教天力全数拿到金字轩卖。”
“为了营造一物难求的珍贵,盂鹏将重复图案的手绢舍去,每次只拿两三条出来卖;有时甚至在还有手绢的情况下,故意跟客人说没有了,当然,物以稀为贵,手绢的价格定得又高,自然只有那些个贵客买得起。”
“这样的计策果真奏效!不到一个月,凡署名欣字的手绢果真奇货可居,每个贵夫人都以买得到欣字手绢为荣。大家对绣这手绢的主人,更是充
了好奇及赞赏。”
“一旦肯定了徐姑娘的一技之长,大家若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也会因功折罪,不再计较她跟马长诺私逃的罪名。”
“当然,这些只有
娘及天力知情,马长诺、徐小姐和你都毫不知情。你懂了吗?”
官彦鹏讲完了这一切的计划,看着怀里的人儿。
“原来如此!”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和欣儿姐怎么想都想不透,怎么她的手绢一下子会变得这么抢手?难怪
娘说,一定要绣上欣字,金字轩才肯收,原来…”
她想着前因后果,想着相公的一席话,她终于能体会他的用心良苦。
看着红扑扑的笑靥又回到她脸上,他忍不住低头轻吻了她的额。
她惊了一下,挣离了他的怀抱,左右瞧了瞧。幸好没人。
“哈哈哈…”她的样子逗得他开心。他又将她拉近了距离,不顾她的抗议,吻上了她小巧的芳
。
“别这样…”
她张嘴的口,趁机教他的舌滑入,她再也无力坚持。不消一会儿,她就软倒在他宽阔的
膛中。
“你放心,再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不利于你的谣言消弭于无形。”他坚定的神色让她心安。
“你怎么会突然…”
她就是不懂,他怎么会跟一个月前的态度完全不一样…那种绝望心疼、
骛的眼神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柔情、自信、坚定的神色。
他明白她的想法。
“是天力的一席话将我狠狠的敲醒。若我不再有所作为,恐怕将会永远失去我最珍爱的
子及孩子。”
她抬眼看着他。是天力哥告诉他的吗?
“你真的忍心让孩子一出世就没有亲爹的照顾吗?”他没有生气,却只是稍稍的责备。
“我只是一名出身卑微的丫环——”
“够了!这些我都知道。我真心喜欢的是你的人,就算送给我名门千金我也不要!”他口气略显无奈。
要怎么样才能让她的脑子变聪明些,别净往身份地位的死胡同钻。
“你会后悔的。”她眼中溢
了感动的泪水。
“傻瓜!有了你,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后悔的!”
他抚上她衣衫下微微隆起的小肮,感受她腹中小生命的力量。
她静静的让他摸着,他微热的掌心透过小肮,直窜上她心头。
“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现象?”
他只怪自己,没有做到一个为人夫善加照顾的责任。
“肚子里的孩子很懂事,知道我日子不好过,从来没让我害喜过;只是头脑总是昏沉沉的,老是想睡觉。”她脸上全是慈母的光辉。
“什么时候生?”
她附在他耳边小小声的说:“
娘说,大概明年春天。”
春天,百花争
、风光明媚的季节。他俩的孩子能出生在这样的时节,她一想起,心头就喜悦。
“春天好!我也是出生在春天,孩子一定会像我一样成为人中之龙!”他沾沾自喜道。
“那你是喜欢男孩,不喜欢女孩喽?”她摸摸小肮。
要是她生个女孩不就惨了。
“我又没这么说,你不要压力太大,男孩、女孩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一样喜欢!只要你平平安安生下就好。”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好。
“可你话里的意思是这样子的嘛!”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聪明,还会解读我话里的意思?”他轻捏她小巧的鼻。
她腼腆的笑了笑。
他知道,他又重拾回了她的心。经过了这些风风雨雨,他和她的心都曾经动摇、结逦抟拦。而今好不容易再次看见她真心的笑颜,他说什么都不会再放手。
?
长安城市郊的茶棚里,零零散散坐了几桌客人在喝茶、嗑瓜子。其中一桌坐着两个樵夫,地上还放着一些木材。“最近长安城又盛传了一件大事,你知道吗?”
“当然!堂记的两位夫人要在下个月十二,正式认那个带小姐私逃的长工及那个代小姐出嫁的丫环当义子、义女。”
“是啊!没想到那丫环根本不是什么妖女,更没有杀人毁尸,竟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丫环!不但没有害死小姐,反而为了成全小姐的幸福而牺牲自己。”
“宁可让大家误会她的清白,死都不供出小姐在哪里,这样的气魄比男人都强!”
另一桌的三个工人,一听到樵夫在谈论长安城里最新的消息,也都好奇的凑上前来。
穿着蓝布衫的工人说:“还听说,最近
传在大户人家里的欣字手绢就是出自徐府小姐的手!”
另一个瘦小的工人也跟着说:“更没想到这个小姐的女红这么好!不愧是出身有钱人家,真令人刮眼相看!”
另一名工人说:“这下,他们被堂记的大小夫人看上了,身份地位马上翻了几翻,真令人眼红啊!”
“如果让我冒着生命危险,
拐人家官府的未婚
,就算我有十个脑袋我也不敢!”樵夫嘲讽着说。
“你长得这副人见人怕的鬼模样,人家小姐看到吓都吓死了!哪还敢跟着你走?!”另一个樵夫啐了回去。
顿时大伙哄堂大笑起来。
那瘦小的工人继续说:“我说,能够让个千金小姐死心塌地跟着她私逃的长工一定了不得!不然千金小姐怎会放弃官府的荣华富贵不要,而跟一个没钱没名的穷小子跑了?!”
穿着蓝布衫的工人接口说:“这下,那丫环不但不会被视为妖女,反而因为她是个忠仆,又被堂记的夫人认养。这下不但平反了冤屈,还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人事多变,怎么料也料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另一个樵夫感叹的说。
就这样,喧腾多时的谣传又如火如荼的传开…
这会茶余饭后的最新话题是,那名代嫁丫环对小姐的忠肝义胆,以及那名长工对小姐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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