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朗骑着马,来到了太阳宫最高的山巅上。站在这样的地方,整个太阳宫一览无遗。
“殿下!我总算找到你了。”熏急得差点要掉下眼泪,幸好老天有眼,让他的殿下平安无事。
朗没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切。在一片云雾里,点点的光辉一道道
出,那七彩的光芒是那么炫目。一会儿,太阳完全升了上来,它强烈的光热无法让人直视了。所以也只有在
出东方的短暂时刻,人们才能够欣赏到太阳的美…可真是可怜又孤独的太阳啊!
“殿下!殿下…”熏见状,
言又止。
“有话就说。”朗微微笑。在这里等待着黎明的来临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王妃…她怎么离开了?”熏支支吾吾的,终于把话说完了。坦白说他真的有点生王妃的气,明天就是结婚大典,竟然选在这个时候离开,不是存心让殿下丢脸吗?
离开?有那么一刹那,朗几乎忘了所有的事情,他不能了解熏在说些什么,不能明白为什么熏要生气,他忘了什么吧?好像是很重要的事,可是他就是想不起来。然而,当他这么以为的时候,涑柳却再度回到了他的记忆里,让朗痛彻心肺。
他伸出了手,手上沾染的血迹已经变
,那痕迹已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消失变淡,就如同涑柳的生命一样的逐渐消逝。
“殿下…你还好吧?”熏又道。他知道殿下对涑柳用情很深,因此,此刻的他肯定是难受的。
但,朗只是笑。“走了吗?走了也好。”他就是不想再见到她才特地离开皇宫的,可是这时,他竟然有一种冲动想将她找回。可,他能吗?
答案很明显了,所以,他只能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高升的旭
,让那炫目的光热烧炙他的意志与妄想。然,事情却总是没那么简单,他忍不住要问:
“熏啊!你会在乎太阳是不是孤独的吗?”朗问道。那听似笑闹的语气是那么做作而不自然。
但粗心的熏总是无法察觉。因此,他老实的道:“我不知道耶!谁会在乎太阳呢?”或许它真的很重要,可是他倒觉得阴天比较好呢!
“说得也是。”没有人会在乎他在想什么的。即使他贵为一国之尊,但事实上,他又算什么呢?他再也找不回那样在乎他的人了。然,就算找到了,那也不是他要的涑柳。所以,死心才是他惟一该做的事。“回去吧。”
熏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朗说道:“记得把婚礼取消。”
熏错愕的看着朗。不会吧!他还以为朗永远都不会再提这件事了,可是他不但提了,而且表情和语气竟然和先前无异!是他的殿下恢复得太快,还是涑柳在殿下心中并没有他想得重要?无论是哪一种情形,他都乐于接受。因此,他开心的回答:“放心好了,我已经取消了。”
是啊,怎么能不取消呢?新娘都没有了,又怎么举行婚礼?朗自嘲。
“走吧!”他对马儿喝道。
熏跟在他的身后,一切就如同往常一样。相同的人,相同的事,相同的太阳宫,只是心情已经不同…
所以,又怎么能说一样呢?
自从涑柳走了以后,安丝女王
夜夜都开心得睡不着觉。克力奥在知道她的心思后,也大力赞成。对克力奥来说,只要能复国,做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因此,他代替了女王向朗殿下提亲。
“殿下,这是一段良缘啊!”尤其是在这种情况里,朗才刚闹了笑话,现在的他如果能够立即
娶安丝女王,那对两国来说,都是有利无害的。
克力奥的话立即引起了在坐诸位大臣的议论。朗的表情就如平常一样,是那么无波无
的微笑着,让人根本摸不清他的心思。
“朗殿下以为如何?”克力奥说。眼角朝了几位他先前打点过的大臣瞄了瞄,暗示他们也出来说说话。
于是休拉大臣站出来说话了。“殿下,臣也以为这是一段好姻缘,安丝女王美而多才,会是个好
子的。”
索克大臣也站了出来。“臣亦有同感。”
霎时,四、五个大臣全都站了出来说安丝女王的好话。
但此时,却有一个人跳了出来。“我不赞成。”熏直言不讳:“安丝女王根本配不上我们的殿下。”真要比,他还比较喜欢那个小丫头咧!虽然那个小丫头竟然不知好歹的抛弃殿下,可是他还是觉得她好多了。
然而他的话立刻遭来大家的白眼,可是熏却一点也不害怕。一旁的高微则是不停的叹气。
见状,朗的笑意则是更浓了,但却没人注意到他。
直到他们僵持不下,才转向正在看好戏的朗。
“殿下!”他们齐声道:“殿下以为如何呢?”
“我?”朗懒懒的说道,话锋终于转到他身上了是吗?大家还真是闲啊!竟然能为了这种无聊的事吵这么久。再说,安丝女王和克力奥的心机,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可他却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大臣被收买。看来这太阳宫还有许多要整顿的地方呢!
于是,他正
道:“老实说,我从来都不知道安丝女王这么好呢!让我想一想——休拉大臣,我记得你说安丝女王美而多才,是吧?”
休拉点头。“休拉是这么说过。”
“索克大臣说安丝女王恭良贤惠,是不是呢?”朗又问道。
索克大臣也承认了。
接下来的安克鲁大臣、米思大将军,也都一一承认他们说过的话。
没有人知道朗要做什么,只觉得这个总是笑着的殿下似乎有点奇怪。然而,他们又无法说什么,只能看着他沉思,看着他再度开口。
“诸位的意思我已经了解了,既然安丝女王这么好,而且诸位大臣又这么满意她,我再多话就不应该了。”
诸位大臣闻言全笑开了脸,却没注意到朗的眼中闪过了一道
光。
见状,高微再度叹气。真是一群笨蛋!朗殿下是何许人?是能够让人牵着鼻子走的狗吗?实在太蠢了!
果然,就在众人高兴的时候,朗又说话了。“只是我是个
人,只会打仗,又怎么知道珍惜美人呢?我想我不如把安丝女王让给各位吧。”原本他就觉得安丝女王和克力奥大臣来访毫无善意,既然现在能够一举解决麻烦,他又怎么会心软?,
闻言,克力奥的脸色大变。“殿下,你怎么能够这么做?”
“是啊,殿下你不可以…”索克也跟着说。如果他真的把安丝女王带回家,他老婆肯定跟他没完没了。
朗打断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索克大臣觉得安丝女王配不上你吗?还是安丝女王根本没有你说得那么恭良贤惠,所以你不愿意?”朗问道。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以下犯上的重罪。
“殿下,老臣只是…”索克想要回嘴。
然,朗不说话,只是将手一挥,一道刀光向索克头上飞去,他略秃的头明显的感觉到一阵凉意,尤其是天空中飘落的白发和身后的爆裂声在在让他明白,朗不容他贫嘴的决心。
见状,索克不敢再多话。“殿下,索克不敢。”
“索克大人!”克力奥大叫。“您怎么可以…”
“克力奥大人有意见?”朗嘴边的笑容加深,但眼神却是完全不留余地的绝决。
克力奥呆了。“不…不…克力奥不敢上此刻的他终于明白自己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不敢就好。我命令你们近期内去向安丝女王提亲。”朗微笑。“我以为在你们这些了解她美德的人之中,一定会有她中意的人,祝各位好运了。”朗点头,起身退朝。
跟在朗身后的熏忍不住爆笑出声,一旁的高微则是偷偷的暗示他,要他小声点。
看着离开的三人,四位大臣和克力奥面面相觑。对大臣们来说,只是多得一佳丽,男人嘛!女人是愈多愈好。可是对克力奥来说,他却很清楚的知道,这一条复国之路已经没了指望了。
然而,安丝女王能够忍受这接下来的事吗?克力奥
怀疑。
而另一头,退朝后的三个人正在朗的寝宫里。
“我就说嘛,那些老头子分不出轻重,还以为自己是谁呢!”熏不以为然的大笑。
“你也太夸张了,你没注意到索克大臣差一点就要把你撕了?”高微猛摇头。
“以他那把年纪,我看是很难吧!”熏一点也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一旁的朗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一切——
那个秋千是涑柳架的,那面湖的锦鲤是涑柳养的,在御花园四处摆设的食盘则是她准备给飞来飞去的鸟儿们吃的…
虽没了她,他还是活在一个到处是她影子的世界里,因此,他怎么可能再爱上别人呢?怎么可能让那些人事不知的蠢人摆
他的婚事?
所以,既然他们要找他的麻烦,那么他也不会客气,反正安丝女王在宫里也真的住太久了…他一点也不想让别的女人在他和涑柳的世界里出现。
“殿下,你在想什么?”熏问。
高微再度生气。这个熏什么时候才会学会看人家的脸色呢?
朗回过神来,他正
道:“我想你真的笑太大声了。”
“殿下!”熏羞得
脸通红。他真的笑太大声了,是不是?
朗摇头,再度回到他的世界里,除了涑柳,他一点也不想和任何人
心。
时近冬天,现在的太阳宫开始飘起了小雪。涑柳已经离开两个月了。
这之中,朗一点也没有她的消息。他就这么过他的日子,一点也没有异状。他的行为让众人相信,他已经从涑柳离开的打击中振作起来,回复成原来的朗殿下。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太阳宫里存活的只是个躯壳,他的心魂早跟着涑柳走了。
可,在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里,在太阳宫的皇宫里,却发生了怪事。一些侍女们纷纷传出了撞鬼的情形。
尤其是涑柳以前常去的地方,时常会传出叹气的声音,或者是有人在说话。但当侍女们前去查看,却是什么也没有。
那时候,涑柳的离开并没有人亲眼看见,所以,侍女间的流言是越来越多。她们猜想着或许涑柳并非离开,而是在某个角落被人杀害,因此她的魂魄才会在皇宫里游
。
所以,侍女们在夜里总是刻意避开这些地方,不愿经过。
然而侍女中总有不信
的,千雨也是其中之一,就在某天夜里,当千雨经过涑柳最爱的湖边时,她清楚的看见了一个影子,那影子竟然有着一对几近透明的翅膀。天啊!那是什么怪物?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东西?
这一回差点没把千雨吓昏,她向众人发誓,她再也不要在夜里经过那些地方了。
可,这些话根本不会传进朗和男人们的耳里。只因侍女们的碎嘴只存在于女人之间,所以除了侍女们外,根本没人知道。
只是日子久了,朗还是发现了。好几次,他听见了女人的叹息声,还有争执的声音,虽然他一追出去就没了声响,可是他知道皇宫里真的存着古怪。
然而,朗对于追究真相却不是很有兴趣,所以他并没有告诉任阿人。
直到某一天夜里,朗在睡梦中听见了有人在打秋千的声音,那声音是那么熟悉,尤其是在完全寂静的子夜里,更是分外分明。
那一刻,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朗的脑海,他平静许久的心立刻为此而狂跳着。当他跑了出去,在秋千架上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不是幻觉、不是做梦,他知道是她——他朝思暮想的人。
沉浸在回忆里的涑柳在很久之后才发现到他的存在。她转过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她还是那么可爱,但与她相逢和相恋的曾经,却恍如隔世般的让人怀念神伤。
涑柳等着他开口,等着他冲过来抱住她,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让她感到失望。她已经回来好些天了,是她求希格师父带她回来的,因为她好想见他,可是又怕他生气。为了不让他发现,因此她只能够在半夜里偷偷的来去。
然而,说不想让他发现又怎么是真话呢?她来不就是希望能够见他一面?只是她实在怕他又说那些伤人的话,所以她只能躲起来。
直到今夜,她总算见到了他。
“你看来很好。”朗说着。这是真话,比起在这里时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现在的她除了有点消瘦,一切似乎无恙。
涑柳低下头,怎么可能好?这些日子她度
如年,没有了朗的生活,就像原先预期的一样,根本苦得她不能承受。
朗忍住了抱她的冲动。“你来很久了吧,也该回精灵族了。”他提醒她,知道这一阵子的古怪都是因为她,所以,她肯定在人类世界待得够久了。
“你在赶我?”涑柳炫然
泣。好久没见了,他竟然连抱抱她、亲亲她都没有,只是想赶她走?
“没错!你是该走了。”朗狠心的说,一点余地也不留给她和自己。
涑柳不相信。“我想你,好想、好想…”她大声的说。
他又何尝不是?可他不能耽误她,他害怕一旦接受她,她又不肯走了,而他也不会让她走。“我记得我说过,我们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见面。”
“你也说过要我永远都不能离开你…”涑柳摇头。“那是假话吗?”
“那是过去。”朗明白的说,那是他还不知道自己不能够爱她之前说的话,那是在他心中永远难圆的美梦。
“所以,你还是不要我。”涑柳轻笑。他还是宁可选择这样的结果,他还是宁愿用他的绝情来代表他的深情。“好,我会死心的。”她宣告着,也告诉自己。
可,她的一句死心,对他而言,却是最沉重的打击,让他的心千疮百孔,血
成河。“涑柳…”
“我不会再来了,不会再让你为难。”今夜原本就是最后一次见他,事实上,希格师父己催她催了好久了。
推开了秋千,她走过他的身边。两人在
错的刹那,朗闭上了眼,他可以感到她的体温,就像是过去每一次拥着她的时候所带给他的感动。
然,待他张开眼时,涑柳已经消失无踪。就像是作了一场梦一样,只是心疼、只是痛苦,一切还是毫无结果。
朗的心在那一刹那再次碎成片片,再也无法完整了。
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再也没有心情做任何事。然而,就在他失神的片刻,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一旁冲了出来。
“朗,我要你死!”她挥舞着手上锐利的刀刃,眼看就要砍向朗,可是一道光影更快的朝朗扑了过来,护住了朗,让他得以安然。
“涑柳!”朗不敢相信,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会是涑柳?为什么她又要回头为他挡刀?
涑柳笑笑,她淘气的说:“我还是让你抱了我。”幸好,她没走远,否则就帮不了他了。
她的话令他心痛如绞。“傻瓜,你为什么要回来?”如果她不回来,她就不会受此重伤了。
“我救了你啊!”那才是最重要的,她才不觉得自己傻。
从她口中、背上涌出的血染
了朗的手。正想帮她医治的朗被那女人挡住。
“不许走!”
“你到底是谁?”朗气愤的指着眼前衣衫褴褛的女人。
“你不认得我了吗?也是,谁认得我呢?”她冷笑。“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该死!你们都该死!”
一个人名闪入了涑柳的脑海。“你是安丝女王?”涑柳问道。背后的疼痛是那么剧烈,让涑柳的身子失去了力气。
“不,我不是!”安丝大叫。但她的否认却让朗和涑柳知道她就是安丝。
只是眼前的安丝哪还有昔日的光彩?涑柳对她的改变感到讶异。才短短的两个月啊!安丝竟会变成这副德
。
原来在那一场竞争里,安丝被许配给索克大臣。只是索克的
子是出了名的强悍,而索克又是超级惧内,安丝嫁过去当然只有受苦。渐渐的,她的骄傲和锐气没了,她对朗的爱也全部变成了怨恨。
她以为,如果不是朗,她也不用受苦,如果不是朗,她的国家不会被灭,她对朗的怨恨只有用血来偿!因此,这些天里,她一直要求索克带她进宫,好不易索克才在她的软硬兼施下点头,所以今天,她怎能锻羽而归?
“我恨你们,你们都该死!”安丝大叫。她挥舞着大刀的样子看来是那么疯狂吓人。
“安丝,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会伤到自己的!”涑柳努力撑起身子想与她说理,可,一切都迟了,因为她已经看见了朗嗜血的目光。
“你该死!”朗冷冷的说。伤了涑柳的人都该死。
涑柳发现了朗要做的事,她急忙阻止:“朗,不要!”
但朗不理她,他只是举起掌来,将一股光源朝安丝打去。安丝在那一秒里发出了可怕的惨叫,霎时,她碎成了
糊。
“你…不该这么做。”涑柳不忍看。对她来说,无论安丝女王做过什么事,她还是不愿她为她而死。
“别再提了,好吗?”朗心疼的看着她泛白的脸。他一点也不想让别人来占用他们的时间。
涑柳轻笑。“你…还是和原来一样…”她从口中吐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背后汨汨冒出的腥红血
是那么骇人。朗将她紧紧抱住,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可是他却什么也不敢做。
“我不要你这样为我。”他就是不要她为他死而赶走她的,可现在,为什么却还是发生了这种事?
涑柳摇头,如果跟他在一起,横竖都得死的话,能够救他一命,她亦无怨无悔。所以…没有什么好难过的了。只是,她还想跟他说说心里的话。
“朗…记得我的话吗?”她缓缓闭上眼。
“涑柳…”她的手是这么冷,冷得让朗害怕。“别说了。”他要她保留体力,待他为她医治。
“不…”涑柳知道再不说,也许就迟了。因此她固执道:“我的心意…从没有变过…”她像是
代遗言似的说:“无论…我到哪里去…无论我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一直一直都是…”
可,话没说完,她却痛昏过去了。
“涑柳!”见状,朗大叫出声。
原来应是寂静的夜,但太阳宫在这一刻起,却无法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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