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不偏不倚,正好在那一刻进来,真的只是凑巧吗?
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尴尬气氛中试过衣服,白伶儿告辞离去,但
苏忍不住如此想。那一刻看到的白伶儿的眼睛,里面仿佛飘着漫天大雪。
像白伶儿这种水晶铸就玻璃心肝的人儿,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白伶儿毫无疑问地爱恋着燕飞宇。如果没有自己,明天陪着燕飞宇赴席的一定是她。现在却要亲手为自己这个情敌准备衣物首饰,这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苏没有所谓横刀夺爱的愧疚感,她在意的是白伶儿这个人,那种奇怪的冰冷就像北方的雪,令她畏惧。
连
苏自己也奇怪,她与死神擦肩而过,又有过那样的经历,怎么会对区区一个女子感到害怕呢?因为燕飞宇吗?不,这种害怕好像是天生铭刻在心底似的,以致于方才她根本没有正眼看白伶儿。不是不屑,而是——心虚。她们…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吗?
心神转到燕飞宇吻她的那一刻。除了爹爹之外,她从未同一个男子如此亲近过。她能感到他的气息、他的体温,甚至他的心跳。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双颊微赤,眼波
动,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妩媚风情。
燕飞宇…她十七年的生命,大部分的时光都是非常单纯的幸福。她识字、读书、弹琴、学画、学女红…那个时候,在
意盎然的暖暖午后,她也曾想过红帐
苏,陌生的年轻男子手持秤尺轻轻一挑,落地飘飞的红帕…
突然有一天,她的生活猛然翻天覆地,轰然倒塌。她开始逃跑、躲避、
亡,总是被生死、愧疚、良心这些东西纠
,再也未曾想过曾有的春日午后的梦境。然而命运自有其奇特的地方。燕飞宇在这个时候闯入她的生命。情不自
地,她已为之心醉。但是,为什么他们偏偏要相遇在此时此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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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憎恶蔚
苏那副心虚的样子!
白伶儿冷冷的目光穿过紧闭的房门,
向另一端
院内的女人。蔚
苏为什么不表现得恃宠而骄,就像一般独占恩宠的女人一样呢?她可以毫不费力地应付这种女人,但蔚
苏凭什么在她面前摆出一副心虚的样子!因为她下意识同情自己吗?她白伶儿最憎恶的就是被人同情,特别是被情敌同情!那才是真正无法忍受的
辱。
她看到燕飞宇以从未有过的认真与怜惜对待蔚
苏,她看到他吻着蔚
苏的那一刻脸上散发着的光华,而他看她时从未有过这种光彩。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已化为雕像,用冰铸成的那一种。手像心一样冰凉,她举起右手,手心中的玉微微发颤。
蓝田美玉在冬天不是温润凝滑吗?为什么她觉得比冰还寒呢?上面铭刻的“不离不弃”四个字仿佛刻意要与她的人生形成嘲讽的对照。
不离不弃…收养她的人说,她的生母与人私通,她生下三天就被遗弃。懂事以后的她发觉自己是一个工具,无论外表如何光鲜亮丽,工具就是工具,可以在用过之后毫不在意地丢弃。见到燕飞宇后,伴在他身边,她自认有如死灰一般的心居然在慢慢地复活,会发光发热,会心痛,会欢喜,会嫉妒,会…有了重生的希望。然而,仅仅五年,就要再次被遗弃吗?
这一次,她已不能回复到五年前那种无心的自己,那么,她又能何去何从?世上真的有不离不弃的东西吗?无论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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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廿三-小雪
这一
的天气实在很好,是冬日里难得的晴朗。自踏入襄
王府起,蔚
苏便成为目光的聚焦处,风头之盛一时竟盖过了身旁的燕飞宇。还好王府规矩森严,否则她所经之处只怕会挤
想一睹传言中洛王为之神魂颠倒的倾城红颜的人群。
相较于不懂掩饰的仆佣,主人的好奇心就含蓄得多了。应酬过半,她同众位夫人小姐一道去了花园。虽以私宴为名,但这些权贵重臣显然有国政要事要谈。
朝中
局已成,
苏亦有所闻。平
谈及国事,燕飞宇从不避讳于她。听其言观其行,燕飞宇等军中重臣意
扶植皇帝。而当今的天子实在算不得什么有为之辈。有次她动了好奇之心,去问他,他瞧了她一眼,答了一大通国计民生、社稷千秋的大道理。听完之后她若有所思,说:“你的意思就是…当今皇丘软弱无能、良善可欺,你们觉得他
后比较好对付是吗?”燕飞字的答案则是大笑…
后花园一时间群芳荟萃,
苏可不想
足这些贵妇的好奇心,远远离开她们,躲到一丛花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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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襄
王呵呵直笑,“小王爷的
福,连我这种老头子都忍不住羡慕呢!”
其他人也纷纷起哄。
燕飞宇微笑,“王爷老当益壮不减当年,就不要取笑我们这些后辈了。”这一位老王爷年过九十、与燕飞宇的爷爷份属至
,是现存异姓诸王中最长寿的一位,就凭这一点,众人都对他先存九分客气。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襄
王笑得舒心,“我们这一辈早该退下了,以后可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话虽如此说,这位老王爷却始终不愿放权。他的儿子等这个王位等到须发皆白终于-病呜呼,连孙子都年过四十又体弱多病,老王爷却
见康健,在朝中传为笑谈。慕容石甚至要同燕飞宇打赌下一任襄
王必定是嫡系重孙。
慕容石…想到这里,燕飞宇环顾四周,那家伙这会跑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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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花园。
“蔚姑娘,很久不见,如今风姿更胜往昔,令人不胜欣慰。”
“慕容侯爷,”
苏微笑,“您这是在取笑
苏吗?”慕容石是乐坊常客,也是她不讨厌的少数达官贵人之一。他精通音律,与她倾谈
久,可算素识。
“在下岂敢有取笑之心。”幕容石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看见他的笑,
苏的心里在打鼓。这位侯爷的笑容声名远扬,据刑部里的人讲,尚书大人每每朱笔批“诛”字时,脸上的笑容就会灿烂非凡…当然这只是传闻(慕容石从来都是独自办公的),可怕的却是听到的人均深信不疑。
慕容石笑容不改,“当
我就奇怪,这么小的一个京城,蔚姑娘失踪这么长时间,我居然一次也没有遇见过。原来是在洛王府上,这就难怪了。只是在下拜访王府时
苏姑娘竟然吝于一见,未免太不念旧情了吧!”他的意思:世上居然有他慕容石找不到的人,原来是被燕飞宇藏起来了,而且还刻意隐瞒了他。你有什么话说吗?
“侯爷是在问罪吗?”她侧过脸,“为什么不去问燕…王爷本人呢?”
“当然要问!”慕容轻笑,“枉费在下同他是多年好友…”
“尚书大人,朋友这两个字可不是随便
用的。”冷冷的声音斜刺里
进来。
燕飞宇、蔚
苏、慕容石三个人聚在花树旁,从远处看去言笑甚
,而实际上…
“慕容,老王爷正在找你,冒冒失失地到处
跑是不是太失礼了?”
“就是为了不失礼,我才特意来向蔚姑娘打个招呼,王爷不必这么快赶来英雄救美吧!”
“你废话真多!”燕飞宇微哼一声,“好了,回去吧。”
慕容石点点头,正要举步,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说:“待会儿小弟就顺路去拜访两位,没什么不方便吧?”
燕飞宇一挑眉,正要拒绝,慕容石抢先说:“难得雪后初晴,如此良辰吉
,小弟是绝不会错过的。”“雪后初晴”四个字,他念得朗朗上口、铿锵有力。
苏的脸色瞬时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突然右手一紧,她低头望去,燕飞宇紧紧握住她的手,并不避嫌,温热的感觉传递过来。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随你。”燕飞宇淡然地说,看向慕容石的眼神里
地全是威吓。
慕容石的目光在两人
握的手上飘呀飘,听到这句话时他才看向燕飞宇,他
低声音,笑
地说:“我本以为你是铁石心肠呢!”从没见过燕飞宇如此紧张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慕容石暗暗忖度。他倒是很会捡人。蔚初晴这女子的确是万中无一,只是王府里那位白姑娘会这么善罢甘休吗?他可绝不会看错她对燕飞宇的
恋。这样迟早会出
子!哼哼,雪中送炭这种无聊事就算了,若论火上浇油,他慕容石可绝不会输给任何人!如果要火上浇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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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
黄昏-洛王府小花厅
客厅里四个人,表情各异,气氛诡异之极。燕飞宇实在想不到慕容石居然会毫无预兆地就将这人带来,赶人已经太迟。就算蔚成霁是
苏的兄长,他也不想让两人再有什么联系。此刻惟一能笑得出来的恐怕只有慕容石。
突如其来地见到蔚成霁,
苏怔在当场,下意识间微微靠向燕飞宇。三人都注意到她的动作,慕容石愈发兴趣盎然,燕飞宇则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蔚成霁年纪很轻,相貌英俊却掩不住一股憔悴之
,与
苏有几分相像,但是,他注视她的眼神很古怪,复杂得难以形容,完全不像是兄长见到妹妹应有的反应。顿时无数疑惑在旁观的两人心中破土而生。
“王爷,”慕容石正
道,“在下有些事要同王爷私下商议。”
燕飞宇的眼光在蔚家兄妹的身上绕了一圈,点点头,“我们去书房。
苏代我招待蔚公子。”
两人缓步走出花厅,燕飞宇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慕容!”慕容石一向点滴之仇涌泉以报,何况事关名誉以及百两黄金,不过…
“喂,你不觉得蔚家兄妹很奇怪吗?”慕容抢先说,“照理不会
错,但看他们的样子…那两人真的是兄妹吗?你难道不想
清楚?咦…这不是花厅旁的隔间吗?”
两人所在的正是小花厅左面的一间隔室,燕飞字面无表情地走到屏风后取下一副织毯,
出里面杏仁大小的两个孔眼,从这里望过去,足可将小花厅一览无遗。
此时的小花厅内,对视的蔚
苏和蔚成霁之间仿佛有一堵坚冰筑成的墙壁。
“哥哥…”她说出这两个字时仿佛在
气。
“不要叫我哥哥!”蔚成霁的脸色铁青。
“我…”她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来,“我没想到还会再见到哥…你。”
“我也没想到你的命会这么硬!”蔚成霁的口气更差,“居然去当歌女抛头
面!现在又在这里!就算是王府,你就这么不清不白地跟着那种男人吗?与其活着被人玩
,不如早点死掉干净!”这种恶劣到极点的言语令正在偷听的慕容吓了一跳,几乎不敢去看身旁燕飞宇的脸色。
蔚
苏却突然有了点生气,“你是在担心我吗?”
蔚成霁的脸色一变再变,那其中一闪而过的是怜惜吗?
苏认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谁担心你!”蔚成霁厉声说,眉宇间掩不住一丝狼狈,“哼!”
“那…你为什么要来见我?”
苏的心直沉谷底。
蔚成霁眼中的挣扎越来越厉害,“你…”他咬牙,片刻之后
口而出,“我警告你,要命的话就乖乖呆在王府。离开这里一步让我撞见,我再不会手软,一定会亲手取你的性命!”她身在王府,他总没有办法到这种地方刺杀她,所以只得放弃。不是不做,而是做不到,蔚成霁这样告诉自己。
蔚成霁一定要杀她,不如此便无法向死去的人
代.但是,内心深处却希望她活着…是这样吗?
苏黯然。
“怎么看都不像是兄妹,”慕容石刻意地以一种旁观者清的姿态瞧着身旁的燕飞宇,“我觉得倒更像是反目成仇的情人呢。”说完后,他毫不意外地看到燕飞宇的神情一僵。
“照理我的资料绝不会错,不过这世上出人意料的事也有很多…你的脸色真难看,其实大可不必这么担心,查明真相的方法多的是,不是有一招叫‘滴血认亲’吗?小弟愿效犬马之劳…”
“你闭嘴!”燕飞宇冷喝。
告别前,神色木然的蔚成霁取出一只锦盒递与燕飞宇,
苏已经避入内室,“小小微物,请代我送与
苏姑娘,当做初次见面的表礼。”
长廊中,一个女子与他们擦肩而过。慕容石看见是白伶儿,眼中闪过一丝兴趣,蔚成霁则目不斜视,心头千思万绪的他根本没注意这个女子。
两人走后,燕飞宇揭开盒盖,里面赫然是一幅《江行初雪图》!这才明白当
蔚
苏对《江行初雪图》的熟悉由何而来,那么眼前这一幅显然就是真品。画有真假,人呢?蔚成霁真的只是她的兄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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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背对着燕飞宇站在窗前,
苏头也不回,淡淡说:“你们不是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了,何必还来问我?”
言语中带着一点赌气和不
,他皱眉。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似乎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萧瑟之意,他有一些心疼,但是疑心的气泡在心里越吹越大,因为他从未见过她像方才对蔚成霁那样低声下气,这一点也不像她。
“
苏,蔚成霁真的是你的亲生兄长吗?”他突然问。
她的肩膀不由自主地震动一下,迟疑片刻,“是。”她微微点头。
如果方才是心疼,那么现在,燕飞宇清楚地感觉到怒气一点一滴迅速积聚起来。她、在、说、谎!
啪!他随手将画轴掷在地上,被声音惊动的
苏一吓回头。《江行初雪图》半展于地,她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家中所藏的那幅自己珍爱万分的赵千真迹。
正要弯
去拾,前面燕飞宇的冷哼声传来,“喊打喊杀,再送来名画,你哥哥怜香惜玉的方式倒很奇特呢!看得连本王都想成全你们的一门忠烈!”
拾画的手僵在半空里,她站直身子,“你偷听我和哥哥讲话!”
本王是光明正大地听!燕飞宇不屑,“他真是你哥哥?这样的兄妹倒真少见!”
心情本来就糟糕,再听见燕飞宇的这种语气,顿时令她有大吵一架的冲动,“我们兄妹怎样不需要你来评点!”她恼怒地说,“看不顺眼的话,要杀要剐都随你!”
燕飞宇的脸色一沉,就算他本来是想好好询问,此时也没有那种悠闲的心情了,“你吃定我不会拿你怎样是不是?”他冷笑,往前迈一步,《江行初雪图》挡在面前,他一脚踢开,“没错!我是不会对你如何,回头我就叫人把蔚成霁送进刑部大牢!你们兄
妹?哼!”
顾不得心疼被他毫不留情踢飞的画轴,她又惊又怒,“卑鄙!我得罪你关我哥哥什么事!有什么罪我自己到刑部去领,不需要劳动王爷!”
怒气汇聚为扛海,波涛起伏,来势汹汹,“你替他求情?对我说谎、宁愿自己去死也要保全他?”燕飞宇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再难看,“蔚成霁只是你哥哥?你去骗鬼!来人!给我把慕容石叫回来!”
慕容石是刑部尚书,怒气冲冲的燕飞宇似乎要动真格的了…但是,焦急中她也总算听出一点不对头的地方。他是在嫉妒吗?这种事情怎么会让他嫉妒?…他一直追问什么亲生兄妹,难道、难道说…
苏顿时如梦方醒,这种误会可能很好笑,但一时之间却没办法解释清楚。这么片刻间…而白伶儿已经进来了。
“知道了,我已吩咐人去请侯爷。”白伶儿平平淡淡的声音响起。她眼前的两个人,燕飞宇横眉竖目,她从未见过他生气到这个样子;蔚
苏却是腮红耳赤,不知是气是羞。她垂下眼,掩住了自己的表情。
“等一等!”蔚
苏情急之下拽住他的一只袖子,“他…真的是我哥哥!”明白燕飞宇为什么生气后,自己的怒气顿时消融了大半,甚至有一丝丝的开心与兴奋,像气泡一样忍不住从心底骨碌碌冒上来。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自己的高兴,而是这男人的愤怒!
“哦?”他的头微微一偏,睨视她的样子无限冷峻。
“你要我发誓吗?”她放软了口气,“他生气是因为我做错一件事…”她急切地看着他,希望他肯相信。
“哦?那你做错过什么事?”他一振衣袖,反手抓住她的手;这件事他必定要追究到底!
“我…”
连白伶儿都竖起耳朵时,异变突生,外面有人高声吵嚷起来:“走水啦!走水啦!”一听这话,白伶儿紧张起来,蔚
苏却反而松了口气。燕飞宇的问题真的很难回答,然而这口气还未呼出去——
哗啦一声巨响!
“
苏!”她被燕飞字用力一带到身后的同时,窗框尽碎,几个黑衣蒙面人硬撞进来,手上的刀剑闪着寒光,劈瓜切菜一般向三人砍过来。
刺客!三人的脑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燕飞宇反应极快,护住
苏的同时一拳击退正面的敌人,往墙壁方向跃去——那里挂着他一柄佩剑。
四个刺客一击不中,立刻围成阵势困住燕飞宇和蔚
苏,较远的白伶儿反倒被忽略。刹那间,刀光剑影,跳跃腾挪,一时间险到极点。燕飞宇吃亏在没有兵器,只能以举脚
敌,更何况还要护住丝毫不懂武功的
苏,短短片刻身上已多了几道血痕。外面也同
时传来打斗声,王府护卫一时都被阻于门外。显然这次的刺杀准备周密势在必得!
燕飞宇闷哼一声,右臂左腿同时中剑,血
翻飞。
苏惊叫一声,方才这两剑却是趁其不备刺向他身后的她,他来不及救援,索
硬生生替她挨了剑。一旦中剑,动作自然缓了一缓,刺客的包围立刻缩小一圈。
这样一来,人人都知道他护花心切,刺客开始大力攻击
苏。为了保护她,燕飞宇顿时险像环生,好几次都是险险避开要害处,衣衫已被划得七零八碎。
“不要管我!”她大叫。一直不敢出声害他分心,现在看见他为她而岌岌可危,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燕飞宇却听而未闻。
“别管我!”眼见燕飞宇又中了一刀,
苏心中的惊慌简直无以形容。她绝对不要他为她出什么事!
“闭嘴!”燕飞宇冷喝,右拳击在剑身上,一脚侧踢左方的来敌。正在此时,一道雪练般的剑光从破
一样的窗中亮起,闪电般疾取燕飞宇的咽喉要害,此时他正被前后左右包夹,若想躲过这狠辣绝伦的致命一剑,只能往后退,但只要他一退,身后的
苏必然利剑穿身,绝无幸免。
燕飞宇大喝一声,转眼间左掌连击,硬是
退围攻的四人,再反身一掌用力推开
苏,她踉跄地倒向墙角。剑光已至,刻不容缓间,他只来得及侧身避让,剑锋擦身掠过,这蓄势十足的一剑居然让他避开,足见他反应之敏捷。但是,长剑随之像长了眼睛一般灵活回刺,直取他的心脏,这一剑,他再无可避!
还未站稳的蔚
苏回首看见这一幕,“啊!”这一声喊撕心裂肺。电光石火间,白伶儿扑了过去,动作果断迅捷,仿佛她的存在便是为了这一刻。毒蛇般的长剑刹那间穿过她的右肩,几乎同时,燕飞宇左手已拔起墙上的剑并含怒出手。剑光闪过刺客
前,斜穿而人。
“伶儿!”
“白姑娘!”
门外涌进数人,王府护卫终于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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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穿右肩,失血过多,虽然救治及时总算性命无虞,但一条右臂能否保得住,却要看受伤的筋脉恢复得如何…
苏待在昏
的白伶儿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时为她悉心更换额上的
巾。因为受伤而发起高烧的白伶儿,眉头紧蹙,昏
中仍显得很痛苦的样子。
要怎样的勇气,才能让一个人毫不犹豫地以血
之躯去挡剑?不,那不是勇气!那一刻让她如此义无返顾的,是爱恋,纯粹的爱恋。坐在
前的
苏,所
受的震撼无以复加。这么冷淡的一个女子,心中潜藏的竟是无人能及的深情。她一直都明白白伶儿对燕飞宇的感情,但这一刻她才发现这种爱恋竟然如此炫目,炫目得让她不能直视。
苏一直以为自己与燕飞宇之间横亘的,是她的过去所引发的无可排解的心结,白伶儿只是一个远远的若隐若现的影子而已,偶一回头,也许会为之有一霎的心惊,但看不到时就忘记了…直到那一剑深深刺穿白伶儿,仿佛也同时刺进她的心和眼时,一直模糊的影子突然间变得清晰无比,竟像是用利刃一刀刀刻出来的,触目惊心,寒彻心骨。
苏这一刻才发觉,对燕飞宇的爱恋已超过自己的以为。想到失去,会有一种刺骨的疼痛。如果,替他挡那一剑的是自己…她苦笑着摇头。世上的事,没有如果。
想着,
苏走出外厅,燕飞宇料理完事情也刚好走进来,看见她就停了步。“白姑娘已经睡着了,烧也退了些,暂时应该不会有事。”她垂下眼,侧身让开路。
她听见他的脚步声走近,在自己身边停住。她没有抬头,定定注视着裙下的青缎粉底鞋面。片刻后,脚步重新响起,走向卧室的挂帘门口,“哗啦”一声,帘子掀起,她抬眼,刚好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帘后。
燕飞宇从卧房回到花厅,
苏还在方桌前坐着,神色一如平常,但是,身边围绕着的那种气氛却完全不同了。以前即使她在抚琴,他在批文,两人之间也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谐调和默契,往往会令后来者忍不住产生有侵入者的感觉,然而,现在的
苏离他不过数尺,却让他觉得疏离得仿佛远在千里之外,如同陌路。他是极聪
的人,此中原因一想便知。
走近她,伸出手按住她的右肩,指尖刚触及衣裳,她忍不住微微一颤,有意无意躲了一躲,只是没能避过。
燕飞宇微微加重力道,“在想什么?”
“只是担心白姑娘,”她回答,并不回头,“她的肩膀…”
“我看过她的伤,复原机会很大。你不用太担心。”
“真是这样就好了。”她觉得他搁在自己肩上的手很别扭。突然发现再也无话可说,屋内弥漫着越来越让人难堪的沉默,
苏想甩开他的手,又怕太着痕迹,于是只好这么僵坐着。
“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听到这句话如同皇恩大赦,
苏如释重负地松口气,正要站起身,却发现他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在这之前有件事我要你明白,”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调温和而坚决,“你是你,她是她。”
她一颤,心已
了,似乎他总能轻易看穿她心中所想,这让她下意识有一种想掩饰自己的冲动。“你说什么啊!”她强笑,“白姑娘忠肝义胆,我却累你受伤。我只是羞愧,羞愧而已!”
“你只要不多心就好。”他并没揭穿她的勉强,“我待伶儿,一如手足。”
语气淡淡地,反而让她心头大震,她回过头,忍不住冲口而出,“可是…这样太无情了吧!白姑娘她…”
她说不下去,燕飞宇倒笑了,但眼中没有笑意、只有一片冷漠,说出来的话,字字锋利如刀:“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苏,你到底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问我这句话?”
字字如刀划在她的心尖上。是啊,她这算什么?防患于未然?或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知道不是,却说不出口。
燕飞宇等着她的回答,半晌,她低低地说:“白姑娘…真的是一位很好的女子…”
燕飞宇松开抓住她肩头的手,顺势拽她起身,把她转向自己。
“
苏,伶儿为救我而受伤,我很感激。但是,我一定要护卫的人,是你。伶儿怎么想,不是我应该管的事。我在乎的,是你怎么样。你需要想的,是我不是她。这些我以为你早该明白的。”
明白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则是另一回事,但是,看着他炽热坚定的眼神,突然之间,她什么都不愿再想,只想深深沉溺进眼前这副怀抱中。有一个即使在性命攸关时仍然坚定一心要保护自己的男人,又是自己喜欢着的男人,世上最幸福的事也许莫过于此吧!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情澎湃下,忍不住靠向他,将整个人深深埋进他怀中。
相识至今,蔚
苏总是被动的、躲闪的、惊惶的,他虽
得她承认在意他,却难免总有种“仗势欺人”似的不
足和不踏实,而现在,她第一次如此主动地抱住他,一时之间,他都怀疑自己
错了。然而怀中的温香软玉适时提醒了他。惊喜之下,他拥得更紧,用尽一腔柔情。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令他安心。她总让他想起笼中的鸟儿,一有机会就想振翅飞走、绝不回头,即使强留在身边,也是飘飘
、心思游浮。他们之间有依恋与爱意,却一直缺乏一条将两人牢不可破地联在一起的细线,这
线,叫做信任。而这一刻怀中的她,几乎化做一池
水,温柔
绵得令他沉溺到仿佛融化其中。二十七岁的人生里,他的心从未如此刻般柔软与
,鼻间弥漫着她的馨香,他突然涌起就这么一生一世抱着她的念头。
终于确认厂自己的心情,不动心则已,一旦动心,便是一生倾情。
莫失莫忘,想到她的玉佩上的铭言,然后是什么?莫失莫忘,不离不弃…不离不弃!这个时候,燕飞宇终于想起自己曾经隐约见过另一块玉佩,不离不弃。但他并不在意这个,轻轻抬起她长发下的绝美面庞,重重地吻住她娇
滴的红
。
良久。分开的时候,她白玉般的脸上浮起一层红霞,娇
细细,整个人仿佛散发出一种光华,竟是他从未见过的妩媚风
。
“你…受的伤怎样?”她终于想起他为她挡剑时所承受的伤,生怕用力之下会进裂开来。
“现在才想到这个不嫌太迟?”他笑道,拥紧她不让她离开,“没关系,我早就说过,英雄救美,美人迟早会以身相许,一来一去大家扯平。你要是过意不去就早点嫁给我好了,
后多得是还债的机会。”
“谁过意不去!”她用力推开他,脸上却忍不住
出一丝笑容,“你救过多少美人,都得一一嫁给你不成?”
“你放心,”他的笑容里有难得的顽皮,“你承认吃醋的话,我就发誓一生只救你一个人。”
“鬼才吃你的醋!”她哼一声,不屑地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我回房了!”故意不再正眼看他,目不斜视地往门口走去,刚走得两步便被他从后面一把拉住,转眼间又被拽人怀中。
“就算是我吃醋好了!”轻笑之后,他的
覆盖下来,玉人在怀,人生何求?“这个还给你。”
她的手心一凉,已多了一样硬物。不用看就知道那正是自己视之若性命却屡讨不回的玉佩。虽然惊喜,但免不了有些疑惑,“你…真的要还给我?”本来以为再要不回的,往常一念到此就会无比颓丧。
燕飞宇理所当然地回答:“反正人都是我的,玉给你也无妨。”
她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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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里,最不该醒的时候,她醒了;最不愿意知道的事,她听丁蚌清清楚楚、一丝不漏。
很稀奇的是,她本以为自己会心痛如绞再一次坠入寒冰地狱般死去,但实际上,她却觉得自己比任何一刻都清醒。心脏的位置传来的不是疼痛,是嘲笑。
不离不弃…白伶儿的眼中,这一刻散发出的寒气,像极冷时的冰棱,见者为之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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