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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赏赐
  翌天开始下来,到了下晌重云灰蒙蒙地在头顶,而后有冬雷滚滚经过,到了傍晚下了阵雨,当碧水院的紫铜大熏笼将屋里烘烘得暖意四散时,扶桑忽然披着身雨粉从正房匆匆地过来了。

 “姑娘,舅老爷已经上折子跟皇上报备了搬家的事,据说皇上并没有反对!”

 “当真?”沈雁从炕头上站起来,虽然知道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也是一直期待着的,真到了落实的这刻,还是忍不住激动。“那事情可确定下来了?皇上没有反对,可曾说别的什么?”

 华家亦官亦商,大部分行动不受官朝律例约束,但是到底其手握的财富太过雄厚,突然之间搬家有必要跟朝庭报备的,而且皇帝对华家又这么微妙,为免加速反感,目前自然是表现得越乖顺越好。

 扶桑细想道:“理应是确定了,当时二爷和卢大人也在场,舅老爷给出的理由是华家宗祠设在京师,每年祭祀十分不便,二爷和卢大人从旁佐证,皇上便没说什么。后来在谈到下年宫中织造之事的时候,皇上还说等明年你搬回来再与内务府具体细议什么的,这岂不就是同意了?”

 胭脂青黛从旁听见,俱都忍不住喜围拢过来。华氏身边的下人都是华家过来的,好多人的家人都随着华家同去了金陵,假如华家搬回来,那就代表着她们这些人也可以团聚,自然是高兴的。

 沈雁也高兴起来:“这就太好了!”

 既然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这就代表着事情已经定了下来。只要等华家搬上了京师,再慢慢筹划,假若到了那会儿真保不住家财又保不住人命,再商量如何将家财献出去保住性命也是来得及的。

 沈宓晚饭去了华府吃,同去的还有卢锭,多半是商议什么要事。等到他回来时已经是申时。沈雁自然走过去询问细节,沈宓挑重要的几句说了,旁的细枝末节便未细述。

 但即便如此,他眉目间也还是暂时开阔了些,华家回来后华氏的杆更硬这是其一,其二是华家回来了至少也迈出了应对的第一步。正如沈雁所说的那样,就近才好操作,最危险的地方兴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年底宫中有宴还有祭祀,沈宓忙得成见不着人影。沈思这里寻不到他也只好暂且把事搁住。

 华钧成南下的期定在腊月廿八,路上耽误两。到金陵的时候正赶得上除夕。

 至于搬家的确切期,却是难以说准具体哪个时候,华家家当那么多,左右赶得上进京过端午便好。

 就是端午再回来,离前世华家被抄也还有整两年的时候,办成了这件事,沈雁心下大定,因着舅舅行程在即,也顾不上别的事。听说凤翔社正好有南边的黄梅戏班子来京驻场,遂欢喜喜地让葛荀去订了包厢,要在舅舅离京之前去听戏。

 葛荀订了包厢来回话的时候,沈雁正在华氏屋里看丫鬟们贴窗花。听说订的是最好的云宵阁,赞了句“会办事儿”,顺便赏了他两枝宫中赐下的绢花。葛荀当然用不着戴花,但他素来疼媳妇儿。得了这两朵花,葛荀比得了赏钱还高兴。

 宫里又往各府上赏下了赐物,这次仍然是以杨淑妃的永泰宫的名义发下来的。皇后依旧韬光养晦,郑王也没有丝毫要出头的迹象,倒是楚王近在宗亲之间走动的多,当然这也没什么,他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大过年的,在宗亲之间走动走动无可厚非。

 季氏掌家虽不如沈夫人,但有了前次的先例,这次永泰宫赐下的绢花仍然留下未发。

 沈雁赏给葛荀的,则是太后赏给华家的。太后出身寒微,先帝三个儿子都是出自于她腹中,开国三年先帝又驾崩,所以她基本没经历过什么宫斗,也不曾有机会拢络什么智囊与谋臣,除了颐养天年,偶尔见见当年的有功之臣彰显彰显天家恩宠,印象中她并没有手过皇帝的后*宫。

 宫里这些绢花都是华家制办进去的,转手再赐下来也不过是个意思罢了。华夫人与华家姐妹当然不会要这些东西,华钧成便转手送给了沈雁,让她留着打赏下人。

 沈雁拢手望着窗户上正在贴的团花喜鹊,说道:“再贴高一点儿…”

 魏国公府这边,辛乙也在跟韩稷禀事儿。

 韩稷面前的书案上也摆着一盒绢花。

 “这次宫中赏赐又是盖的永泰宫的妃印,御史言官们已然有些按捺不住了,昨都察院以虞植为首的两名御史,以及礼部员外郎郑柏芳都上了折子指明不妥,皇上虽未驳回,但也没有什么表示。小的估摸着,要是新也让淑妃前去祭祀,这宫里那就有趣了。”

 韩稷想了想,“不会的,做的太过,内阁那帮老臣也会不许。”又道:“礼部郑柏芳上的折子,沈家没有表示吗?”

 辛乙道:“沈家有没有上折子不清楚,沈宓在前却是面见了皇上一次。”说完他又忙道:“是了,前沈宓进宫之时,华钧成也在,据说华家跟宫里报备搬回京师老宅,皇上首肯了。”

 “搬回来?”韩稷摸着下巴,“为什么突然搬回来?”

 辛乙道:“理由据说是华家祠堂设在京师,往来不方便。”

 韩稷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华家的事他显然不大想多提起来。

 默了片刻,却是站起来,顺着屋里负手踱了两圈,忽然停在长窗下,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那双狭长而妖异的双眼里出丝狡黠,说道:“他们要拥护皇后,我就偏不拥护她!”说罢他抱起桌上那盒绢花来,眼里的狡黠又变成了轻慢:“我去见太太。”

 魏国公夫人鄂氏正在对镜梳妆,铜镜里显现出她姣好的面容与恬淡的神态。

 忽然门外传来猫儿慌张的惊叫声,梳头的丫鬟闻声往外看了眼。鄂氏却稳如泰山,目光半丝儿也不曾斜一下,他平静地对镜抚着发鬓,一面微笑着:“一定是稷儿那魔头来了。每次雪团儿见着他就恨不得再多长四条腿。——去打帘子。”

 丫鬟抿嘴轻笑,走过去帘栊边。

 才刚刚起,抱着扁扁木匣子的韩稷便大步走进来,晕淡的光从窗口照到他身上,显出他较平戾沉稳略有不同的明朗阳光:“母亲怎么知道是我?”

 鄂氏微微哼笑了声,将抿过的脂放下,起身坐走到桌旁坐下,端起茶道:“我有千里眼。”

 韩稷哈哈大笑:“母亲若有千里眼,那么我亦有顺风耳!”说完他把盒子放在桌上,打开道:“我猜母亲案头必定少了几枝花戴,特地把这些送来。”

 鄂氏略略地扫了眼,看见这一盒十来枝巧绝的绢花,遂又顺眼去看底下那皇绫笺子,一看上头盖的印,那双蛾眉便不由微蹙起来:“又是永泰宫的赏赐?”

 “这有什么要紧。”韩稷淡淡地,翻开杯子自沏了杯茶,“左右都是皇上的御,往后谁主后*宫还未成定论呢。”说完还没来得及喝一口,便又放了杯子,从盒子里挑出两枝明泽的绢花,绽出微笑道:“母亲不是许久不曾出去串门了么?不如把这个戴上,出去走走。”

 鄂氏沉凝未语,片刻道:“现如今淑妃势头大过皇后,长此下去必然会引起风波。如今勋贵们个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咱们又何苦惹上这些麻烦上身?便是你父亲知道,也是不许的。这花我不戴,白去把它收起来。”

 “母亲可想差了。”韩稷道,“淑妃是代表皇上行赐命妇,如今母亲不戴这花亦不打紧,只是倘若楚王来荣登太子之位,咱们府上又该当如何?咱们领的是皇上的恩宠,哪管它背后承载的是什么意思?如此来便是郑王当上太子,咱们也有理可辩。”

 鄂氏沉默着,目光深深望着他。

 韩稷起身道:“便是带着它出去走一转,左右让人知道咱们家是个什么态度,也就罢了。”

 鄂氏执着杯子缓缓地啜了口茶,在舌尖舐抵了半方才将它咽下去。

 凤翔社是京师的老戏社,每光顾的达官显官不知多少。尤其是年底,显然又更热闹了。

 沈雁与舅舅混在人群里并不扎眼。

 进了订下的云宵阁内,华钧成点了几出戏,便就说道:“你母亲上次说要沉香木给你打嫁妆,我已经打听好了,云南有两棵浸了上百年的古沉香,回头我就去让人买了来,直接运上京师。舅舅回京之后,再请工匠给你们姐儿仨一人打一张。”

 “沉香木很贵的,雕点花嵌上去就不错了,还用来打?”

 沈雁拢着双手望着他,浸过上百年的古沉香木就是海碗那么细的少说也要上万两银子一棵,两棵树能打三张,可见是大的很了,没有上十万两银子绝对置不下来。睡价值几两银子的,要不要这么奢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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