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冲撞神明
桦烛影微,锦帘半卷。柔软恬静的夜风,暗暗潜入室内,
拨得灯火阑珊。
母亲坐在凌青菀的
前,曼声絮语,和凌青菀说着她今
去拜佛的事。
“亲家夫人身边的小丫鬟,左不过十五六岁,平素最会讨老夫人开心,故而很得宠。
这次去拜佛,老夫人带着她,只让她扶着。你二姑母和表姊妹们,也被挤到了一旁。
那丫鬟不知怎的,搀老夫人起身时,脚下滑了,害得老夫人也跌倒。”母亲声音温软,徐徐说道。
母亲口中的亲家老夫人,是二姑母的婆婆程太夫人。程太夫人去拜佛,邀请了凌青菀的祖母和母亲。
她们婆媳也跟着去了。
凌青菀的母亲正巧想替凌青菀点盏长明灯。
不成想,好好的拜佛居然也能出事。
大哥接口:“老夫人无碍吧,摔伤了吗?”
“
撞到了佛龛前的案几上,把案几上摆放的果子都给撞落了,碟子摔得粉碎。有事没事难说,不吉利倒是真的。”母亲叹了口气。
一口气叹完,母亲还轻轻拍了拍
口。
现在说起来云淡风轻,之前在庙里的时候,母亲也吓住了,从未见过出这么大的错。
凌青菀明白,信佛的人格外虔诚。
佛前失态,是对佛不敬,只怕要惹灾祸。
亲家夫人即将六十大寿,也算是花甲老者。这么大年纪,再在佛前失态,恐怕
寿有损。
凌青菀没有
话,默默听大哥和母亲说。
“娘,又不是您撞了佛龛。”大哥笑着,安慰母亲。他看得出,母亲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是啊,娘。”凌青菀也开口。
她的声音暗哑,嗓子有点干。
母亲就
出了微笑,道:“菀儿比昨天好多了”
她伸手,摸了摸凌青菀的头,非常宠溺。她的掌心有温热,从头上沁入凌青菀的心里,格外的踏实。
他们说了片刻的话,陪着凌青菀坐,又叫人端了米粥给凌青菀吃,这才散去。
凌青城陪同母亲,出了妹妹的院子。
初十的月
清澈明亮,似薄纱轻覆。
母子俩缓缓往回走。
凌青城把母亲送回了正院,正要离开,母亲却喊住了他。
她把服侍的丫鬟、婆子们都打发出去,只留长子在跟前说话。
“让你问菀儿的话,你问了不曾?”母亲用种情不可闻的声音,轻轻问凌青城。
她提了口气,呼吸微凝,似有几分紧张。
凌青城温柔俊美的脸,一下子就严肃起来。
“问了。”他回答母亲。他的声音同样很轻,比夜风还要轻。
“她怎么说?”
“只怕是病中胡话。”凌青城道,“我问她要找什么妹妹,她不记得了,没有半点遮掩,费劲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母亲提在
口的那口气,慢慢透出来。
她沉默一瞬。
“你们兄妹几个,你最是机
。依你看,你妹妹是真的不记得,还是不肯说?”母亲犹自不放心,又追问道。
凌青城这才
出一个浅浅笑容,道:“菀儿心思纯善,藏不住事。假如她隐瞒了什么,我一定瞧得出来。娘,您多心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母亲就舒了口气,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然后,她对儿子道,“她病了那么几天,突然问妹妹,真是把我吓死了!这些年,我何尝不是提心吊胆的?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娘!”凌青城立马打断母亲,“咱们家的墙,不透风!”
母亲叹了口气。
这些话,不足以安慰母亲。
***
母亲和大哥走后,凌青菀睡着了。
这次,她睡得很安稳,没有做梦。
一晚酣睡,平稳到了次
的辰正。
醒来之后,头脑清晰,整个人似褪去了沉重的枷锁,身心轻盈。仲秋清晨的空气微寒,冷冽又潋滟。
凌青菀扬
轻笑。
身上舒服了,心情就格外好。
她没有惊动丫鬟们,自己坐起来。身子仍是有点虚软,却不妨碍她下
。
她刚刚
起锦幔,走下了
榻,就听到了窗台吱呀一声,被人拉开了。
一阵凉风灌进来。
紧接着,一个穿着天蓝色茧绸直裰的小男孩子,正爬上了她的窗台。
看清了是谁,凌青菀啼笑皆非。
“桐儿,你作甚?”凌青菀问。
正在努力翻过窗台的小身影,不防备屋子里有人,被吓了一跳,差点跌下去。
他抬头,冲凌青菀笑,
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他额头和脸颊,不知在哪里沾了灰,像只小花猫。
“二姐,你好啦?”小家伙终于跳了进来,开口就问凌青菀。
他叫凌青桐,是凌青菀的胞弟,今年十二岁,比凌青菀小三岁,在家族里排行第四,平素最是顽皮捣蛋,怎么也管不好。
母亲是温软
子,镇不住这孩子,时常为了他置气。
凌青菀这房,只有三个孩子,凌青城是长兄,凌青菀是次女,凌青桐是幼子,也是父亲的遗腹子。
“嗯,我已经好了。”凌青菀笑道,“你不走正门,从窗口爬进来,是做什么?”
凌青桐咧开嘴,嘿嘿笑了。
他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放在凌青菀的掌心。
有油从纸里头沁出来,纸包温热,散发出很熟悉的气息。
“鹅油葱花饼?”凌青菀没有打开纸包,就能知道里头是什么。她惊讶看着弟弟。
这是她最爱的食物之一。
“嗯。”凌青桐点头,偷偷摸摸告诉凌青菀,“娘不让你吃,我以后天天给你送,不叫踏枝和挽纱知晓,二姐你放心!”
踏枝和挽纱是凌青菀的大丫鬟。
温热从掌心,一路
到了凌青菀的心头。
原来桐儿翻窗进来,是给她送吃的。
她依稀记得,前几天踏枝和挽纱嘀咕,说姑娘枕边不知是谁放了鹅油饼,怪脏的。
那时候,凌青菀病得人事不知,自己糊里糊涂的,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
“桐儿,你待二姐真好。”凌青菀道。
这话,让凌青桐有点狐惑。他抬头,不解看了眼凌青菀,道:“二姐,你病了,说话也怪。你还没好吗?”
凌青菀微愣。
她从前不是这样说话?
那她怎么说话?
“二姐,你快点好,我什么都给你吃。”凌青桐拍着
口保证,“等再吃螃蟹的时候,我都留给你。”
说到螃蟹,他自己不经意咽了下口水。
对于馋嘴的小孩儿而言,把好吃的都让给姐姐,是最大的善意。
凌青菀摸了摸他的头。
她没有再说什么。
外头传来丫鬟的脚步声,凌青桐吓得又有翻窗出去。
凌青菀一把拉住了他,笑道:“从正门走,别爬窗。不妨事的,她们不敢告诉娘”
但是她没什么力气,没拉住。
凌青桐火急火燎的,从窗户里翻走,也没顾上再和凌青菀说什么。
他尚未跳下去,凌青菀的丫鬟就进来了。
“四少爷!”丫鬟踏枝惊呼。
噗通一声,凌青桐跳下了地,一溜烟跑了。
踏枝连忙去追,看看他摔坏了没有。
凌青菀捧着那个鹅油饼,不觉微笑。
她还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就轻轻搁在梳妆台上。
已经到了辰正三刻,一缕朝阳挂在碧树梢头,光芒万丈。温暖的
光落在梳妆台上,照在凌青菀的手背,似只乖巧的猫。
又过了两
,她的病好了八成。
母亲每
陪着她。
大哥嘘寒问暖,关切疼爱。
四弟在族学里念书,下学了就到处跑,他的
娘和丫鬟们每天都要
世界找他。
他依旧会每天早晨去学堂之前,翻到凌青菀的里卧,给她送吃的。
凌青菀也好几天没有再做梦。
她觉得生活逐渐正常起来,远离了她生病那段时间的混乱时,却又发生了一件事。
凌青菀的祖母病倒了。
这不是最关键的。
可怕的是,不仅仅祖母病倒了,二姑母也病了,二姑母的婆婆更是病重。
上次跟母亲一起去拜佛的几个人,除了凌青菀的母亲,全病了。
“这可如何是好?”母亲忧心忡忡。
大哥极力劝慰她,也无济于事。
到了九月十五,突然听说,二姑母的婆婆,昏
不醒,跟死了一样,百药无效。
当初,就是二姑母的婆婆,撞了佛龛前的案几,摔碎了案几摆放果子的碗碟。
菩萨要怪罪的。
“我去趟程家。”母亲道。母亲心头惴惴,总害怕菩萨迁怒,也要连累她和她的孩子们。
程家,就是二姑母的婆家。
母亲想去看看亲家老夫人,她到底病得什么光景。
“已经快申末了,娘。”凌青菀道。
还有一个时辰,就是戌时,要起更了。且不说这么晚去探病,礼貌与否,只是起更了,城里宵
,母亲就没法子回来。
“我陪着您去。”大哥在一旁开口。
他知道,母亲不去的话,今夜也是难安。还有一个时辰,快点的话,还是来得及。
母亲点点头。
大哥亲自驾车,飞奔去了程家。
凌青菀在家里算着时辰,等他们回来。
终于,快到了酉正三刻,大哥和母亲赶了回来。
“没死,没死。”母亲回来之后,舒了口气,对凌青菀道,“就是昏
不醒。”
“大夫怎么说?”凌青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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