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临下班时,昱伟拨了电话给德－

　“德,我是昱伟。”

　德静静的听,昱伟对她总是呵护有加,潜意识里不像未婚夫,倒像是兄妹。

　对她慢条斯理的习,她偶来的狂风暴雨,甚至无缘由的约,他从来不抱怨。德再无退路了,对昱伟的成、体贴只有感激二字可爱人是辛苦的,被爱是幸福的。但“被爱”中含有几分感激、尊敬之意又是另一种心境。

　其实真要感谢昱伟。自从和他订下婚约,父母亦不再烦心,对她的行踪亦不再紧迫盯人;因为对昱伟的“放心”转嫁至她身上,彷若婚姻是一种“责任”归属,现在父母对她的“责任”已归属、转嫁予昱伟了。

　德轻轻叹了一口气。

　程昱伟的人品、气度,甚至经济能力都已有相当的程度了,跟他,生命中也许再无疯狂、喜悦,但也算是-安乐荼饭,一生不虞匮乏了。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应该算是“翁失马,焉知非福”吧！假设,今天和东升拥有喜、悲,拥有整个生命灵魂,却无法预知明,那又如何？但是这恼人的情愫,那段生命髓,任凭意志斩了千万次总是挥不去。午夜梦回,东升的影像百转千回不断围绕f德开始懊恼,为什么梦里总容不下昱伟？

　华灯初上,德不徐不缓走出办公大楼;同事见她形影孤单便好奇地抢道：

　“今天怎么落单了？男朋友没来接？”

　“他今天要加班。”德-腆,客气地回答。心想：凡事习惯了就好,习惯成自然,昱伟的接送成为同事眼中例行之事,不见君来,他们当然好奇。下班时分,外面车水马龙,站牌下的乘客引领而望,人来人往。德一瞥,实在诚惶诚恐,却见东升直立在门口,像个望穿秋水的长征军,千山万水,只伊人？德注意到他眼底的企盼、依恋。

　“我等你一起去吃饭。”东升缓慢又带歉意的央求口吻,德不及回答,一下便心软,顺从地跟着走。

　东升领德进入一间颇具规模的式料理馆,门前花木扶疏、小桥水,渗出一股清凉,德讶异：“为什么要来这里？很贵的！”

　东升很感动德的反应,心喜这段感情并不因时空的距离愈形疏远。东升领着她进人。

　、香、味俱在的菜肴一上桌,两人食指大动,胃口全开,大啖美味料理。神清气,足口腹之又觉自然自在。

　生鱼片、手卷、花式寿司、荼壶汤,入口即化,香远溢清,德享受许久以来重获的自由。

　东升深情地看着德大快朵颐的模样,不知是清酒的效力亦或心情所致,脸上出现红晕,他不伸手握住了德…

　德喜欢这种熟悉的温存,好似再度回到母体内,弓着身躯,好安全、好舒适。

　德再度回到东升爱的小窝。

　昏暗的小绑楼里,东升和德感受到彼此脸上的红晕及酒的效力,久别重逢的一种悸动与意情－－

　东升伸出他的大手,德不加犹豫投进怀抱。他轻抚她的脸庞、双肩,炽热的双最后落在她的上,一团火极力燃烧,潜意识德的道德、礼教呼唤着她,她想推、挣扎,却毫无一丝力量,尽是沉醉在东升的温存。

　中东升推开了她,她嗔怪他的忽冷忽热,他却引她至前,双手解开她的衣物,她伸手阻止－－

　“不！”她害怕却又期待。

　在矛盾两难中,东升令她再无思考能力,轻轻覆盖她的,慢慢的抚摸令她逐渐放松。他要德重新热悉他的温柔。

　她心跳加速、血脉愤张;他热情地进入她－－

　他听见她的呻声,拥抱着她,令他享受极端的娱,并达到两人情爱的巅峰。

　半夜,德轻轻啜泣,东升紧紧拥住她。

　“小,你给我好不好？”

　“你就像个小孩子,这般黏人,我全部都给你了,整个人早就是你的了,难道你不相信我？难道这只是梦并非真实？”

　“我们结婚好不好？”东升鼓起勇气央求,虽然他仍明白程昱伟锐不可当。

　“我是愿意和你结发！我当然要呀！问题是我如何和昱伟了结？”德触摸无名指上的钻戒,触动内心的伤口。还有永难抹灭的大大小小链状的伤痕,这苦痛将与谁诉？

　德仍暗泣,东升转过身,轻吻她的泪,她紧闭的双眼感觉一阵悸动。

　他努力地使她放松,亲吻她每一-肌肤,待她发出呻,两人又进入狂妙的感官之旅。

　清晨,德已煮得室咖啡香。

　德着上东升的大衬衫,乌黑柔顺的长发随意绾着,脸色出现红润光泽。顺着她的巧手,榨果汁、煮咖啡、烤面包、煎得细致白滑的蛋,还有那入口即溶似的薄火腿片,香味十足！

　东升偷偷搅住她的,恣意吻着她的发梢,她不拒绝,仍用心地将榨好的鲜果汁倒人透明杯中。忽然,东升捉住她的手f

　“别闹了！”德不以为然。

　“这是什么？”东升正经起来,德知道他指得是手腕上的链状伤痕。

　“什么是什么？”她故作潇洒状。“老爷子,可以吃早餐了！”德想引开话题。

　柬升不高兴,“你手腕上的伤痕,过的痕迹是什么？”

　“不小心伤的。”她避重就轻。

　“你自杀？”东升追问,与昨夜的温存判若两人。

　“没有。”

　他不听德的辩解,“为什么？为什么？”一声急似一声。

　德脆弱的个性又再度出现,仍噙住泪水;心想我这一路走来,风风雨雨,摇摇摆摆,但是执着的心不变呀！

　“小…”扑通一声,东升伏在德膝上,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泪水,使得德只能与他泪眼相对。

　德用微颤的声音告-东升：“求死的决心是希望两人来世能共续前缘,结发为伉俪！”

　“傻瓜…”东升喃喃地紧抱住德,唯恐她顿时消失。唯有拥住她,聆听她的心跳才具真实。

　“我们可以结婚,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们一定能过得很快乐。”东升怀理想：“我算过,我们两人去上班,收入也有五、六万,扣除房租、生活一切开支,还算游刃有余。可能不会太富裕,但我们会很快乐,甚至我们还可以考虑生个小宝宝,开开心心让他吃掉我们所有的积蓄…”

　德感到东升的真心,不再是那个处处自我的火爆子了！为了爱,他可以放弃自己的兴趣,这般牺牲果真是破斧沉舟！

　“我们去公证结婚！”东升肯定地说。

　“为什么不说话？”

　东升问得快,最后急了：“现在好了！钻戒也戴了,老板娘的惑当然抵不过我这个穷小子,一个永远成不了气候的二写作者…”

　“东升…”德有口难言,语还休,她担心的是昱伟这段情如何偿还？今生今世付不起呀！

　“你嫌弃我？我明白了,你对我还是有所保留！”东升喃喃道。

　“我没有！”德带着些许愤怒。桌的早餐已经凉了,任凭谁都无心思

　“你说对了,”德敬恼羞成怒,转变口气,“昱伟是有钱、有地位、才气洋溢;他对我无微不至,他是君子,一个正人君子！”德似不服气般补充：“我待他亦师亦友！”

　“小…对不起！”

　东升的低声下气令德想起他省吃俭用所赠的金戒指,那只黄澄澄的金戒指底金字的爱。

　“你说,他这样对我,我该如何还他的情？”德试问东升,希望能从东升口中找到答案,令自己良心稍安。

　“小,是‘我们’该如何还他的情,让我们一齐想办法,好吗？”

　“你不懂！还有,我该如何面对父母之恩、褓抱提携之情？”

　“你并不是他们的私人财产,你有权利过你想过的生活,相信我！我会努力让你过得更好！”东升的勇于承诺、改变以往的执拗,令德宽慰不少。

　德回到家,母亲己寒着脸端坐客虑,父亲仍一贯其不见喜怒的神情,注视着电视画面的跳动。她嗅出山雨来风楼前的宁静。

　“昨天晚上去哪里？”母亲劈头便问。

　“去朋友家,聊得太晚,忘了时间。”好汉做事好汉当,我都三十岁了,难道还要一一列出行踪？

　“哪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翁雅芳！”德随口撒了个诚,说谎话靠本领,德的技俩一眼便被母亲拆穿。

　“电话几号？我打电话去问她！”母亲的愤怒令德不寒栗！

　在母亲的顾教下,多年来的害怕、恐惧一涌而来。

　这时,父亲的声音却娓娓传来：“女孩子家在外过夜不太好,以后不要再这样,不声不响的一通电话也没。”

　德只能沉默;虽说虎毒不食子,但她开始害怕母亲的斥责,甚至不惜自来今她不安。

　她有时不怀疑,母亲是否要仿效母猫将小猫进腹中才能对她完全放心？

　“昱伟挑灯工作到三更半夜,你这个未婚居然一声嘘寒问暖也没有,反而失综一夜,你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

　昱伟？昱伟知道了？德吃惊。

　“是你妈妈打电话问昱伟是否和你在一起,才知道他加班。后来昱伟又打电话来询问你的去向,你妈妈才跟他说你和同学去逛街、买结婚用的首饰。”父亲试着打圆场,母亲却毫不松手：

　“昱伟这样有才有情的女婿,没得找了！你可不要做胡涂事…”

　妈妈的话令德震撼！为什么事事被母亲料中？

　“如果你没办法代昨夜的行综,就表示我们没办法向昱伟代,妈妈担不起这个责任…”母亲果然重施故技,她的怨诉总令德希望自己变成躺在棺木内被哀泣的对象,死者已矣,再无追究必要。

　“不要这样了,女儿也大了,你就相信她吧！”父亲亦希望母亲停止这样自似的方法。

　“不要这样？你倒说说看！你有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该你管教女儿的时候,你不出声,让我做尽坏人,今天是我偷人是不是？要让你们父女联手来攻击来气我！”母亲的哀嚎与失去理智的只字片语一字字深深刺痛德。

　我都三十岁了,哪点没顺着你们的心、你们的意,出门在外，挂意、牵绊的亦是二老！能说的、能做的,我都尽力而为,为什么你们这么容不下吴东升？甚至为了你们我宁可舍弃生命…东升呀？为什么你这么令他们嫌恶？为什么非陷我于

　“我要和东升结婚！”她终于开口说明事实。

　“他拿什么养活你？”母亲不甘地反相稽,嘲笑意味颇浓。

　“我不需要谁养,我们一齐赚钱,一齐过生活！”德表现出骨子里倔强的一面。

　“他那见不得人的臭文章能卖几个钱？是不是你要倒贴供他生活费？”

　德实在不喜欢母亲轻蔑的口气与眼神,为什么不能平心静气好好谈谈,总是一而再地打击他？黄泉路并不好走,也许该试着再走一遭！求死的念头又在德心中燃起。

　“他现在已经正常上班了。”

　“‘正常上班’？好,为了要娶你好像什么都可以牺牲,得手后呢？弃之为敝帚！”

　“他不是那样的人！”德嘶吼,不再受制于母亲,死亡的念头愈见强烈。

　“你不过是重蹈别人走过的路罢了！不是有位名作家的第一次婚姻也是认为她老公会放弃兴趣,和她努力营造家庭,最后她的梦还是破灭了！”母亲转为柔和地道：“虽然她后来再嫁幸福,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如此幸运,下一个男人会更好！眼前的幸福你不去把握,却追求那遥不可及的梦,傻瓜呀！”

　“是呀！婚都订了,结婚帖子也快发出去了。不要再意气用事了！”父亲中肯地说服着,德不作声。

　“你丢不起这个脸,我们更丢不起这个脸。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昱伟怎么待你？人家父母亲的脸又要往哪里摆？不要只顾虑到自己而做出对不起别人的事”

　德把话放在心底：覆水难收了,又能如何？

　下班时,德技巧地避开昱伟。她明白昱伟是个聪明人,懂得适时的进退;需要他时,他无怨无悔;躲避他,他也不会死追问。

　诚如父母所言：昱伟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婿。但谁教她跟了东升,这一辈子遇上他,再美的山水,再多的风情都是多余、累赘的,只能抱歉地辜负了…

　德又回到熟悉的小绑楼,小子般的感觉就是甜美,在东升未回来前,理好家、做好两人喜爱的菜肴,再多的财富也比不上这种温馨。

　如果再回到小学时代,再写一篇“我的志愿”,一定不会再天马行空地描写当律师、法官、医师的情景,只要简简单单书上－－家庭主妇,就心满意足了。

　翻开案头上的手稿－－

　【清晨的枕畔,有你的余温

　思念的夜晚,温柔的绵

　收不回的梦,爱不完的你

　覆水难收回,我心亦幽幽

　今夕是何夕？共努幽幽情

　不信唤不回,此情共于飞】

　德看完,心中暗喜,“原来我在他心中的重量驾驭一切,他在我心中亦无与伦比。我心亦然f此情共于飞。”

　夜里,东升再度吻遍她每一-肌肤,每每触及感处,她便发出呻,这呻是一种信赖,一种坚贞的传达、表白。

　一阵嬉戏、娱后,两人疲倦地沉沉睡去。醒来时,天色已亮f

　德慵懒地半道：“怎么办？”

　“嗯！”东升半闭眼睛,顺手拥住德。

　“我又再度夜不归营了！”她把忧郁提出来。

　“我们结婚只是时间的问题,我会对你父母说明,一定会解决的…”东升果断地表示。

　德心中暖洋洋,他的爱,已然成。她的男人果然是个有担当、肯负责的良人。

　东升又贪婪地在德身上游移…

　“昱伟那边怎么解决？”德挣开,忧心地道。

　“我们先斩后奏,他会谅解我们的。”

　“你…”德不悦地起身：“这样对他很不公平,不太好吧？”她想起昱伟的点点滴滴,实在心有不忍。

　“为什么你总是替他想？”东升质问并带着醋意。

　德不想在东升气头上多做解释,迳自起身着衣,东升竟不甘示弱追问：“心虚了？”

　“没有！”

　东升见德冷冷地回答竟有些害怕,他实在害怕德会离开他,他着实对她没有安全感。

　“小,对不起…”他低声下气,德却不理他。

　“我都已经放掉尊严,向你道歉了,你还要我怎样？”他软硬兼施。

　德终于没好气：“为什么你每次都毫无原由地发脾气,事后才又道歉了事？在你那无名火下口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足以陷我于万劫不复,纵然有再多的道歉也是枉然…”

　“很好,你终于说出不了！”东升恼羞成怒。

　“对！我是对你不,但一次又一次我还是原谅了你。”德不愠不怒道。

　“不用你同情我！”

　东升显然听不进任何话语,德讶异：才说他改变了,有担当了,怎么立刻翻脸无情、故态复萌？

　德噙住眼泪：“你要不要对不起？”给他一次机会吧！再一次吧？

　“不必！”东升不假思索回答。

　“今天是你负我,而非我负你！难道所有美丽的爱情、深重的誓约都在母亲掌握中；我真是痴人作梦吗？”德不一阵暗叹。

　她慢慢穿上衣、裙,希望他能及时回头,只要一句,就足以令她守候半生了,为什么他不愿…

　德开启大门,着晨曦,离开小绑楼。 　ｍ.ｂＷｏｘＳ.ｃOｍ